陈洪金

坐在不断行进着的客车上，望着被落叶和衰草染黄的山坡，被厚厚的衣服紧紧地裹着的心情总是懒洋洋的。百十里的行程，往往会在半梦半醒之间一晃而过。这次，我在不经意之中往车窗外一望，像是听到了一个久别的挚友亲切的呼唤，我的眼神倏地苏醒了。

让我惊喜的是公路两旁那些怒放着的桃花！出了县城，就有桃花从微寒的空气中向着车窗外不断地伸到我的眼前来。那些凝立于郊野的桃树，原是极不起眼的，许多次我乘车路过那条长长的峡谷，很多时候，只见到满山遍野的绿色。

幽居山野的人，依山就势建起了零零星星的房屋，并且在那里植起了树篱，围起了菜地牧场，祖祖辈辈世代相传，那桃树，也许就连村子里的鸡鸣、炊烟、足痕一道成为家园的标识了。冬天最后的足音尚未消失，这些桃花就把春天的潮汛挂在枝头，向着柴扉预告，向着泥院里慵懒地梳着长发的农妇预告，提醒她们开始安排新一年的农事。

花朵原不是极小极小的蓓蕾，它们怯生生地在枝头上颤动着，像是小孩子们新奇的眼神，注视着一个寂静的世界。弯弯曲曲的山路，毛细血管一样在村庄四处延伸，道旁的桃花从枯树编成的栅栏里拽着桃树枝向路中间探过来，芳香了曾经被严寒冻结的空气，芳香了路人偶然间回望的目光。匆匆而过的，不小心肩膀碰到了满枝的桃花，那将谢的瓣，像一支山野里走着的农人随口哼出的小调，在风中飘落，让人心醉，花瓣们的随风而下，像一支酥手，挠痒了野地敞开的胸膛。

这峡谷，有水的地方便有人家，有人家的地方便有桃树，有桃树的地方便有茂密的桃花开放。远远地望去，那桃林像一幅喜气洋的年画，却又用大手笔，在宽大的田园山水之间描绘出深藏在山野的吉祥，那零星的桃树像是被冬日的初嫁新娘遗散了的胭脂，等待着来年装扮一场喜气洋洋的婚事。

年复一年，被重重的钢筋水泥围困，谁不向往花一样的颜花一样的心情。但是因为生活中繁忙的衣食住行，谁又能抗拒楼顶上的天空随意或者刻意的安排？而野地里遭遇那些桃花毫不掩饰的张扬，何尝不是一种朴实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