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驿站

袁华荣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早晨起床清洁完面部后，我就开始坐在梳妆台边涂涂抹抹，一晃就是一个小时，只为能漂亮，哪怕漂亮一点点也好。

记得第一次用化妆品，还是在很小的时候。那时候，家里物资贫乏，母亲总是尽力把我打扮得人见人爱，母亲对我的珍视，尤为体现在每天早晨和晚间临睡前的“搽香香”上。

记得那时我们家的洗手架上，父亲用木头钉了一个小小的、方方正正的小木柜子，里面就存放着母亲每天只舍得给我搽一点点的“香香”。小时候的我，在每天的早晨和晚上，总会早早伫立在那个小木柜子的下面，等着忙碌一天的母亲过来给我洗脸，然后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又小又精致的白色瓷瓶，用手从里面小心地蘸出一点乳白色的膏状物，然后母亲的指尖就会触碰到我早已扬起的小脸，先鼻尖、脸颊、额头一点一点地传来清凉，随后怡人心脾的清香窜入鼻息，久久不散……

每次母亲帮我搽完“香香”，我总会嘚瑟得像个小公主，喜欢往人多的地方跑去，在周围全是风尘仆仆的野孩子面前，我总是更讨大人们的欢心，以至于很多年后，周围的邻居们再次看到我，也忍不住会念叨几句:“看看，袁家的这小妮子，从小到大都是这么的清爽干净，尤其是小时候，往怀里一抱，整个人都香喷喷的呢！”每每此时，母亲的神情总是荣耀无比。

如今，我早已长大成人，偶尔回娘家，也不再关心洗手架上的那个小木柜里到底还有什么。可母亲却仍时刻关注着我的健康和美丽。

今年春天，我兴致一来，就和朋友去了桃花涧赏桃花去了，远在老家的母亲得知这事，竟连夜叫家人开车带她来了城里，她到的时候，已是深夜两点，敲门声震得整个楼道都“轰轰”作响，老公和我赶紧爬起来，在邻居愤怒的言语中，我们连连道歉，将母亲迎了进去……

关上门的那一刻，本就起床气严重的我，忍不住就爆发了，挣脱老公的手臂，对着年迈的母亲就是一阵咆哮:“妈，您老人家天天在家没事，当然想来就来，时间由你做主，可我们还得上班！隔壁邻居也要上班，像你这样半夜大呼小叫的，人家还以为咱家出什么事了呢。”

母亲却并不理会我，径直地拉着我在梳妆台前坐下，就着昏暗的廊灯，仔细地瞧着我的脸看了半天，才轻舒了一口气，然后颤巍巍地从衣服的夹层里，掏出一个白色瓷瓶，像小时候那样用手蘸出一些药膏，一一地点在我鼻子、脸颊、额头，甚至是耳后，然后轻轻地抹搽起来，她的手，早已不复我记忆中那样的细滑，相反，已是粗糙不堪，每一下都搽得脸颊生生地疼……

“你从小皮肤就不好，免疫力低的时候还会花粉过敏，你看今天就有些泛红，这药膏效果挺好，妈给你送来了，没事多搽搽，别嫌妈妈烦，妈就是想你健康又好看！”妈妈说完，眼底是掩饰不了的落寞……

我眼眶一红，不知是被妈妈搽得痛了，还是那抹不经意的落寞刺激了我，眼眶竟有些湿润起来。

是啊，岁月总是不留痕迹地一往无前，有些事情于我们，已是模糊不清，可对于我们的父母，他们总能记得格外清晰，尽她所能地防患于未然，哪怕只是为了让我们漂亮一点点，也能在深夜敲响你的门，做那个让你漂亮的人。

本版制图 涛 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