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人的取舍

王月冰

农历七月底回家，看到家人和邻居们正忙着割芋头苗，肥厚茂盛的芋头苗，被一一割下，只露出一小截一小截的苗茬，在太阳底下流着汁液。

我问父亲：“要挖芋头了吗？”父亲摇头：“还不能挖，芋头还没长大。”我惊讶：“那为什么要把芋头苗这么早就割掉呢？正长得喜人呢！”父亲一边继续割芋头苗一边解释：“如果不把苗割了，它们会把土壤中的营养都抢去，芋头就长不大。”原来，这是一种关于取舍的选择，只有舍掉更肥硕的芋头苗，才能拥有饱满丰盛的芋头。

喜欢吃韭菜，看到父亲菜地里的韭菜已经长得葱葱郁郁，正要拿镰刀割，父亲却连忙来阻止：“这韭菜上次割过才18天，至少要等上一个月才能割这一轮，否则会割死的。”哦，不能因为韭菜已经葱郁便随意割采，它有它生命延续的规律，和父亲一样的农人们世代以来始终遵守这种生命的约定，即便是专门种菜卖的乡亲，也会舍掉操之过急的收获，静静等待韭菜每一轮的生命周期。

其实何止只是对芋头和韭菜如此，慢慢了解，我发现对于农作物，农人们都会坚持一种近乎原则的取舍方式。

玉米茁壮成长，满身都是玉米苞，农人们会忍痛拧下大多数的玉米苞，每棵苗只剩两颗。大多数的牺牲，是为了成全这两颗的圆满。

稻田肥沃，水稻长势旺盛，枝枝分蘖，一片繁华热闹，农人们却在这时选择晒田，放干稻田里的水，任其在太阳底下暴晒，直晒到“禾苗褪色，田面开裂，白根露面”，不少分蘖和禾叶逐渐缩萎，它们正是农人们要舍掉的那部分稻苗，以促进主要的稻苗成穗，培养大穗，成就丰收。

因此，生活中，乡亲们喜欢说一个词：“一把苗”，形容华而不实，过分追求繁华茂盛，结果收获甚小的事情。碰到这样的情况，他们会发自肺腑地说：“你这事到头来也就一把苗，还是要适当舍得才行。”

朴实的农人，朴素的话语，却深蕴人生哲理：你不择手段追求的很多繁华虚盛，也许不过“一把苗”，到头来只留给你一个亏空人生，为避免这种“一把苗”的尴尬，我们应懂得取舍，成就出那一束束饱满的稻穗和自然静好的人生之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