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明想了一会儿，说：“是不是让我们向草学习呀！”

“学习草干啥？喂羊好吃啊？”奶奶又接上了。

三个人都笑了。

大强说：“嗳？奶奶，我妹妹猜得还有道理呢！你看小草生命力多强！姓范，就是说我们姓范的都得有很强的生命力，怎么着都能活下去！”

“要这么说，我看，还真的是有道理！”奶奶点头了，“自打我进了你们范家的门，哪一天不是紧紧巴巴地过日子啊！可哪一天我们范家也没有落下来是不是？哎，没想到，老祖宗的心思叫个小妮儿猜出来了！”

“嘻嘻，是我哥猜出来的！”心明说。

三个人又笑。

“哥，你教我写名字吧？范心明，我会写‘范’字了，‘心明’咋写？你教给我！”心明缠哥。

大强揪了个长点儿的草结子，挽成一个弯儿，又用三个小草结放在合适的位置上组成一个“心”字，说：“‘心’，是一个大弯儿带三个小点儿。”

“我知道了哥哥，是三点儿水吧？心里边的水是我们平时喝进去的，对吧？”

“它不是三点儿水，它就是三个点儿。你摸摸！”

心明摸了摸，皱起眉头：“就是三个点儿嘛！三个点儿，咋就不是三点儿水呢？这一弯像个小碗儿，里边盛的是水。”

“里边是一点儿，外边是两点儿呢！”哥说。

“嘻嘻，水太多了，心里盛不下了，是吧哥？”心明说。

“你是老师啊你哥是老师啊？你这个学生，恁不听话！”奶奶过来了，坐在椅子上听两个孩子说话。

“哥哥是老师。哥老师，快教吧！”心明调皮起来。

“‘心’字有个谜语：‘半拉小锅炒芝麻，炒了仨，崩了俩。’”

“啊，用‘心’炒芝麻。可是、可是哥哥，”心明摸着自己的胸脯，“‘心’咋能炒芝麻呢？”

“嗳，”大强忽然想起什么，高喊了一声，“我有办法了！我有办法教你了！”

大强这些天一直暗暗着急，妹妹只能跟着上课，却不会写一个字。

不会认字、不会写字那能叫学生吗？可妹妹看不见，怎么教她呢？今天的办法让他兴奋不已，他站起来，拿起小铲儿，立即就要下地。妹妹也不让跟。

在村头河沟里，大强挖来了半篮子胶泥。连夜，他把胶泥摔黏了，用刀切成一个一个的泥块块儿，然后选一个大的，在上边刻上“范”字。

他问心明：“你知道活字印刷的毕昇吗？”

心明低着头：“毕昇是哪班的？”

大强笑了，说：“毕昇是宋朝人。你知道宋朝离现在多少年了吗？”心明摇头。

“一千多年了。你知道一千多年是多少年吗……”

“哥你快讲毕昇吧！”她拉住哥哥的手摇着，“你就说很久很久以前就行了。人家说故事都是这样起头的。”

“好好好好！”大强摆出讲课的样子，“很久很久以前，宋代的毕昇就发明了活字印刷。他先在胶泥板上刻上一个一个的字，然后放在火里，等烧结实了，捆在一块儿印书。这样印完了，还能把字拆下来下一次再用。以前都是在木板上刻书，刻一次，用一次，不但十分浪费，时间还特别长。有了这活字……”

“我知道了哥哥，以后咱也印书，把你讲的故事，把奶奶说的歌谣都印成书……”

“哎好了好了，那就把咱们全饿死了！”奶奶不依了。

“为啥呀？”

“我讲的故事谁买呀？”

“我买呀！你印多少我买多少……”

“好好，我现在就印出来了，给，卖给你吧！”大强说着，把阴刻的“范”送给心明，心明马上就摸出来了。“范！”她大声喊，声音里透出了得意和兴奋，“草字头，三点儿水，一个弯曲的草根根儿！”

大强又把“心”给她，她马上就喊：“心！‘半拉小锅炒芝麻，炒了仨，崩了俩。’嘻嘻。”

大强又给她一个“明”字。

“范心明！”心明又摸出来了，她大声喊着，“哥，这就是我吗？”

“这不是你，这是你的名字！”

“哥，他们学的也是这样写的吗？”

“对。全中国、全世界的‘范心明’都是这样写的！”

“哥，真的？”

“嗯。真的！”

“哥——”心明喊一声，哭了起来，“哥呀，我、一定，好好学写字！我要让咱妈、让咱妈高兴，她啥时候想心明的时候，回来找我，我要让她知道，她的女儿认了很多、很多的字。咱妈吵我的时候说，我一辈子、一辈子也不会认一个字的。我今天就认了三个……咱妈要不回来，我、我就给她写信……哥，你要好好教我。我、我会给你洗脚……”

“妹妹！”大强拉住心明的手，眼睛红了。

“我天天给你、洗脚，啊哥……”

大强的泪水掉了下来，他大声地鼓励妹妹：“妹妹，别哭！我要把天下的字都学会，再一个一个地，都教给你！”

“嗯！嗯嗯！”心明应着，泪水顺着她的下巴往下淌，“哥，你烧水吧，从今天起，我天天给你洗……”

4

大强又多了一件活计。每天烧火做饭的时候，他就把为妹妹刻好的胶泥字扔进灶膛。灶膛里的火多了灵性，燃烧得欢快而热烈。

心明学了些字，就想着给老师交作业。奶奶说她心急，才学会走就想跑了。

哥哥支持她，再刻字时就结合着课文：“蓝天是白云的家……”为了奖励，把心明的话也刻了出来，“滩涂是心明的家”。

心明一边摸字，一边默默地流泪。很快，她就把这些字认了个清楚。

她发现，“是，的，家”一共出现了四次。她问哥哥：“课本上说的‘蓝天’‘土地’‘树林’，和我刚才摸的‘蓝天’‘土地’‘树林’的泥字都是一样的字吗？”

哥哥说：“是！”

心明说：“我刚才摸的‘蓝天’‘土地’‘树林’的泥字和真正的‘蓝天’‘土地’‘树林’都是一样的意思吗？”

哥哥说：“是！”

心明高喊一声：“哥，我要交作业！”

大强把妹妹认过的这些字装进一个布袋子，交给了心明的老师刘芳菲。当着老师的面，心明把这些泥字摆成了她的作业：

蓝天是白云的家，

土地是禾苗的家，

树林是小鸟的家，

滩涂是心明的家。

刘芳菲惊讶不已，她找了块硬纸板，端着这些字来找范校长：“范校长，我让你看一样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刘芳菲把这些干泥块儿放在校长的办公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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