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任崇岳笔下的《李后主》

♣ 杨 光

大家对南唐后主李煜并不陌生，每每或吟或唱他的《虞美人》《菩萨蛮》《乌夜啼》等词篇时，多会叹其帝王之悲，同时也会为他的才华所折服，对李煜人生的错位，人们多呈惋惜之情。一身故事的李煜，人生戏剧的李煜，为后人的文学创作提供了极好的素材。文学最重要的功能就是愉悦人的精神，陶冶人的性灵。题材选得好，笔法又绝妙便是人间妙文。读任崇岳的《李后主》有着如饮朝露、如品美酒般的感觉。

该书乃古体长篇历史小说，以回标目，回后以一首绝句进行总结。小说语言简洁、优美，其情节委婉曲致，其史料运用恰切得当，很得古体小说之韵味。与任崇岳交往颇有时日，最早编他的《中原移民简史》就惊叹怎么会把艰深的学术写得极富文学性，而又不失其学理性，琢磨再三，功在其语言的锤炼。后与先生多次接触是参加各类学术研讨会，不论何时何地都会见先生手持书卷在认真阅读，当有人表扬先生的读书精神时，他只会说，读点闲书。他读闲书的积淀，反映在《李后主》中便是叙述的流畅，语言的美到了“羚羊挂角，无迹可求”之境。

先生是治史专家，乃中国社科院历史研究生，师从蒙元史专家翁独健，看到他我才知道什么是满肚子学问。一部好的历史小说离不开大量材料的掌握，《李后主》据史而成，对历史场景的还原全面准确，对历史事件的铺陈真实可信。小说从先主李昪写起，接着是中主李璟，而后后主李煜，李煜是重写，是猪肚，李煜一生的故事构成了小说发展脉络：宫廷争斗，错为帝王，佞佛弈棋，改革币制，填词赋诗，治民之道，“金错刀”“撮襟书”，娶大小周后，被困汴京，中毒身亡……这些都与史书记载一脉相承。情节文字绝不会出现其他史书与历史剧中，唐诗宋出，人物与时空不符之错讹。

作者如果单只把这些事件摆出来，就不是小说的写法了。先生给我的第三个印象就是特别能讲故事，同样一件事，经他说出就有了极强的情感色彩，或令人捧腹，或让人悲愤，或让人同情，或让人气愤。任崇岳既尊重历史，又不拘泥历史，对一些细节的夸张描写令人拍案叫绝。

笔下人物个个鲜明，围绕后主，各种角色粉墨登场：丽质多才的大周后、美貌多情的小周后、狠毒与好色的赵广义、工于心计的王继恩、虚与委蛇的小长老、弄巧成拙的刘澄、败在女色下的陶谷、忠心匡主的卢绛等，作者在塑造这些人物时，用笔简繁适当，有的就集中笔墨写一段故事，有的用多回描述，比如写小人张洎的趋炎附势、阳奉阴违，就在多处着墨，而写为江南立下汗马功劳的李雄及其七子，仅写了一场战争就能表现出李雄一生忠君事主、战死沙场的壮烈。作者对这些人物并不做过多的评点，而是留给读者遐想的空间，任其自由评判、体味，这就使故事与读者形成了较好的互动。小说中还出现了历史上较为著名的冯延巳、韩熙载等人物，对他们的人生行为、人品有着一定的描述，使我们更多了解文学以外的冯延巳，绘画以外的韩熙载，以补人们以前残缺的认识。

读《李后主》留给人较深印象的还是几位光鲜照人的女性形象。大小周后、秋月、郑夫人、刘澄之女、秦弱兰……甚至旁支的花蕊夫人，都使得她们周围的男人，刘澄也好，陶谷也罢，甚至皇家子弟从善等都黯然失色。这些人物的出现都是为了衬托不爱江山爱美人爱诗词书画的李后主这一主角的。同时也是本书的一大读点。

任崇岳乃写情高手，用写诗词的手法写小说更增添了可读性，景为情而设，情因景而生，情景交融，这是本书最大的亮点。小说中最突出的表现多在李后主离开金陵去往汴京以及在汴京的最后日子，李煜很多著名的词章也是在这时写就，生在温柔乡中、在珠围翠绕中长大，后又成为江南后主的李煜，归宋后，以前繁华不在，过着寄人篱下、捉襟见肘的生活，真是生不如死，又遭小人张洎的胁迫，想起江南兴旺之时，不禁悲从中来，这就有了千古绝唱《乌夜啼》。恰逢七月七日后主的生日，望着清浅的银河，感受着如水的凉夜，今非昔比，后主挥笔写出了那阙回肠荡气的《虞美人》。

千年前的李后主遇到了当今学者任崇岳，任崇岳在史料中认识了李后主，千载难逢，满身故事的李后主，只有学识渊博的任崇岳，才能使故事更加生动。而今读者能阅读任崇岳《李后主》，不能不说是一件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