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版:郑风 上一版3  4下一版
良师益友李伯安
雏凤清于 老凤声
悲情伯安
《走出巴颜喀拉》(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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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余小晚父亲余顺年顶要好的多年好友,在余顺年去世后,他经常来家里看望和照顾余小晚。他是一个中医爱好者,经常研究各种草药和穴位图。他还有个拿手绝活擀面条,这种加了辣子的面条把陈山吃得热火朝天。陈山觉得这面条里有姆妈的味道。陈山和费正鹏吃完面,都把碗往桌子中间一推。费正鹏说,我有一句话想和你说。

陈山就认真地听。费正鹏说,死在别人手上没话说,千万别死在自己人手上。

陈山明白了费正鹏的意思,想了想说,谁死还不一定呢。

费正鹏说,真是年轻人。

费正鹏又笑着说,你和余小晚,是要好好过日子的。

陈山也笑了,他知道余小晚又去舞厅了,于是就说,好好过日子的人现在在哪儿?

费正鹏就不说话了。想了想说,下棋下棋。那天晚上突然遇上战时应急停电,费正鹏就和陈山在桐油灯下下棋。余小晚是又出去跳舞了,跳得很晚才回来。她显然喝了一点儿酒,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的一只皮鞋的后跟断了,所以她是光着脚回来的。陈山从棋盘上抬起头的时候,看到的是余小晚光着一双脚,左手拎着一双皮鞋右手拎着一网兜苹果出现在门口。陈山还听到一辆小汽车远去的声音,他沉着脸拿起了一颗“炮”,重重地敲在棋盘上说,炮二进一。费正鹏一直在边上看着陈山,陈山的脸上慢慢浮起了笑意,他转头看了一眼拎着一网兜苹果回来的余小晚,说,他要是真有本事,应该背着你进屋。光着脚会受凉的。

那天半夜,陈山在桐油灯下认真地替余小晚修好了鞋后跟。他修鞋是因为宋大皮鞋会修鞋,他经常在宝珠弄的弄堂口看宋大皮鞋修鞋。余小晚倚在门边啃一只苹果,她看着陈山修鞋。陈山说,过来。余小晚就顺从地走了过去,走到陈山的身边说,你连鞋也会修。陈山抓过余小晚的脚后跟,把鞋子套在了她的脚上说,比当医生简单多了。

陈山后来躺在地板上,对着黑暗中的天花板说,喂,那个油头粉面的混蛋要敢再缠着你,总有一天我会让他连肠子也悔青。余小晚没有说话,她在黑暗中睁着黑亮的眼睛,想着这个突然回来的肖正国,和以前的肖正国的脾气不一样了。她久久没有入睡,能听见陈山细若游丝的鼾声,不由得在黑暗中笑了。后来她觉得有些渴,就下床倒杯水喝,当她倒了一杯水光着脚迈过陈山铺在地板上的被铺时,水不小心洒了下来,洒在陈山的脸上。陈山翻了一个身,含糊着又睡去了,嘴里模糊不清地说,小心着凉。

余小晚的心里,突然荡起了一丝波纹。

那天周海潮抓到了一名日谍。看上去他的头发丛中散发出热气,浑身热腾腾的样子。他几乎是牵一头羊一样抓着日谍的衣领往审讯室走。陈山从办公室看到了走廊上日谍一闪而过的脸,那张脸很白净,脸盘有点儿像朝鲜人。这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的姑娘,这让陈山一下子想起了妹妹陈夏。陈山拿着自己的茶杯,笃悠悠地站起身来走出办公室。在幽长的木地板走廊上,陈山慢条斯理地跟了过去。他看到周海潮把日谍猛地一拉,推送进了审讯室。周海潮转过头,对陈山笑了一下说,肖科长,我抓到一名日谍。

陈山踱进了审讯室,他在审讯桌前坐了下来,专心地喝茶。那是一种叫“老荫”的茶,说是本地的茶叶,但陈山并不喜欢喝。上海人一般喝的茶都是浙江过来的绿茶。陈山不时地拿嘴吹吹茶杯上的热气,仿佛在研究这种陌生的茶叶。炭炉越来越旺了,那架在炉子上的烙铁开始张牙舞爪地红起来。周海潮猛抽了那名日谍几个耳光,那日谍的脸就肿了起来,嘴角面条一样挂下一长串血来。周海潮想把日谍绑在柱子上时,日谍突然一头撞向了那只哔哔作响的炭炉。周海潮闪身挡在了日谍的面前,他恼火地顺势把日谍的脸按向了炭炉。周海潮的脸涨得通红,嘴眼鼻扭成了一团,他疯狂地大声吼叫着说,想死是不是?想死没那么容易,我先把你的脸烤熟了。

日谍惨叫的声音撕心裂肺地响了起来,陈山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他担心日谍把自己的嗓子给喊哑了。陈山闻到了皮肉烤焦的气息,在这样的气息里,他感叹着她无比决绝的勇气。陈山走到周海潮身边,挡开周海潮,把日谍的身子拉直了。日谍的半边脸已经熟透,她用一只还没有被烧坏的眼睛恶狠狠地看了陈山一眼,随即晕倒在地上。陈山的心就痛了一下,他想起的仍然是妹妹陈夏。如果有一个人把陈夏的脸变成这样,那么陈山要做的一件事就是把那个人用一千刀割死。

周海潮笑了,说戴老板说过,在重庆潜伏着大量的日谍。

陈山说,她像是朝鲜人。

她就是朝鲜人,替日本人卖命的。周海潮踢了地上的那名日谍一脚,然后掏出一包黄金龙香烟,递了一根烟给陈山。陈山说,我不抽。周海潮说,咱们在上海那几天,你抽过的,抽一根吧。

陈山就抽了一根,但很快他就被烟呛到了。周海潮大笑起来,他拍着陈山的肩说,要想像个男人,那就得学会抽烟。

陈山也笑了,他劈手夺过了周海潮手中整包的黄金龙香烟,塞进了自己的上衣袋里说,好,从现在开始学。

费正鹏刚好从办公室赶到审讯室,他看到了陈山夺烟的样子,摇头笑了笑说,真是年轻人。

那天三个人就在审讯室里聊了一会儿,那个美丽的日谍躺在冰凉的地上。真正的春天,正在往重庆赶来,但是地面仍然是冰凉的。炭炉里的火苗发疯似的越烧越红,一起红的还有那把一直没有使用的烙铁。周海潮一边聊天,一边越来越觉得,陈山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是他说不出来,几个月前肖正国刚刚新婚,从空军部队秘密抽调到军统第二处就被和他一起派往了上海。说白了,他和肖正国没有熟到几分。

那天陈山叼着烟离开了审讯室。他离开的时候,看也没看地上的女日谍一眼,但是心里还是疼了一下。后来陈山一直以为,那是因为这女日谍太年轻了。他叼着烟缓慢而沉稳地向前走去,费正鹏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陈山的背影,但是话却是对周海潮说的,海潮,下手轻一点。女人跟男人不一样。

陈山叼着烟经过张离的办公室时,张离埋着头在看一本叫《子夜》的小说,她一直没有抬头。陈山就隔着门框一直看着她乌黑的头发。烟快烧到手指头的时候,陈山把烟在墙上掐灭了。这时候张离抬起了头,用手驱赶着烟味说,真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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