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版:郑风 上一版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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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爱深沉

一棵核桃树

♣ 张向前

院子的西南角有一棵核桃树,不知什么时候成长起来的。我18岁那年离开家乡,仍然没有这棵树的印象。问母亲,母亲说树一直就有的,只是那时不怎么结果。在我幼小散淡的记忆里,核桃树生长的地方是一小片竹林,繁茂而遮天蔽日。如今,竹林没有了,核桃树取而代之。

酷热的暑气渐行渐远的时候,秋天来了。乡村的天空永远是那么干净、那么高远,蔚蓝的天幕就像渺远的深海。一个个核桃在树枝上时隐时现,散发出诱人的光亮。它们圆润而青涩——青涩也是另一种成熟。它们秋千般荡漾,似乎不是在炫耀,而是在提醒主人:可以采摘了。

眯眼望着枝头的硕果,母亲脸若灿阳。

母亲穿着紧身而利索的衣裤,抬脚踩上凳子,手脚并用,不慌不忙地爬到树干上站稳,抓起靠在树身上的竹竿,开始动手。先就着低的地方敲打核桃,“咣”的一声脆响,紧接着是“啪、啪啪”的声音,有时是单音,有时是重音。打完一枝,母亲又腾挪位置,移步到另一枝。

母亲站在核桃树上摇曳,兀自忙碌。远远望去,她就像一朵低空深蓝背景下缓移的云彩,顾盼生辉。或许更像是核桃树开出的最美的“花”。这种“花”只在秋天硕果飘香时开放。一直以来,这样的画面已经恒久定格在我的脑海里,时时闪现。

打累了,母亲下得树来,开始一个一个地捡拾满地的核桃,力争颗粒归仓。这些青涩的核桃有的自然炸裂了外壳,有的还需要母亲用刀砍开剥掉,这仍然是个体力活儿。敲打完核桃到剥壳,这个过程得持续好几天,让老人腰酸背痛。晾晒一段时间后,母亲一个一个地数着核桃,有了满心的欢喜。这么多的核桃,都是她一个一个敲打、晾晒,直到成为可以随时食用的果实。

母亲乐善好施,把一些核桃分给邻居家的小孩子们,让他们高兴得手舞足蹈。在留下自己吃的一份后,母亲把一堆核桃大致地均成几份,分送给儿女们吃。妻把母亲送来的核桃都锤打出来,核桃仁装满了一个大玻璃罐子。妻每天早上抓一把核桃仁,和着红枣、大米等,用豆浆机打糊糊喝。这是我们一家人最爱的早餐。

为了能有个好的收成,母亲没少费心神,精心管理照料核桃树。初夏时节,绿意舒展,荫翳蔽日。核桃树干上会出现一些小洞,深浅不一,大小不同,母亲知道这是核桃树的一种真菌性病害。她买来一种叫“敌杀死”的农药,用棉签蘸上农药,挨个小洞涂抹,然后用温润的泥土糊上。这种“土方法”很管用,不几天核桃树的病害就好了。还有一种叫“大天牛”的硬壳虫,也喜欢在树干上啃咬,危害主干和嫩枝,母亲一发现它们,就毫不手软地捉住它们,坚决干净彻底地消灭掉。到了盛夏的七八月份,枝上已经长起了大大小小的核桃粒,让人充满期待。这时的树叶时常会被一种叫“八角蜂”虫子咬烂,母亲立即去买相关的农药,按说明书比兑好,用喷雾器喷洒。满天的雨雾在阳光的照射下,迷蒙、绚丽、灿烂,像极了“太阳雨”,编织着母亲盼丰收的愿景。

我在异地工作,少有回家,这些事情都是母亲闲聊时给我说的。多少年了,我和我的姐妹们就像这棵树上的核桃,在吸足了土地和母体充足的营养之后,渐次离开了那些曾经繁茂的枝桠,踏上各自的运行轨道,不再是这棵树的一部分。这是生活使然,也是大道沧桑。那棵核桃树,兀自孤独,兀自寂寥,兀自深情,兀自苍茫地站在那里,成为一种坚守,一种风景。它的根早已深入地表之下,不能自拔。而我们这些脱离了枝干的“核桃”,被沉重的生活褪去了青涩的外表,在看似坚硬的壳体内藏着一颗脆弱的心,多少有些恐慌,总担心被残酷的现实所碾压,最后弄得体无完肤。相较于安详的母亲,我们始终忐忑不安,犹如风中的“寒号鸟”。

日月之神长照,风霜雨雪次第上演。只有这棵核桃树仍然一如既往地葱郁着,缱绻不相离,陪伴着母亲一年又一年,恍惚既没有年轻过,也不曾老去。它时常在风雨中招手,招一次手,远方游子的心就翻腾一次。这是神性,或曰人性。

其实,这棵树更像是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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