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零声枪响·灰绸

普天下的花朵全来了：桃花梨花杏花荷花菊花梅花槐花柳花桐花兰花……荠菜花苦菜花大蓟花小蓟花猫眼花地黄花地丁花……雪花雨花，女孩儿戴的绢花，娘头上的孝花，甚至爹长幡上雪白的纸花……十三岁少年叫得上名字和叫不上名字的，尽皆云集而至。

普天下的色彩全来了：鲜红猩红血红大红橙红紫红公鸡冠子红……正黄明黄金黄鹅黄橙黄浅黄雏鸡屁股黄……天蓝月蓝晴蓝毛蓝老蓝箭蓝湛湛瓦块蓝……银白雪白素白浅白 ……漆黑浓黑黛黑灰黑……十三岁少年见过的和没有见过的色彩全都闪着亮翩然而至。多么美丽！多么惬意！

一排枪声响起。又是一排枪声！

三十六声不同的枪响一跃而起，直插云天，转身膨胀为枪声的森林，摇曳着粗大的枝干，喷吐着翻滚的墨绿，浓烟、喘息、爆炸和彩绸般的声音……爹，娘，哥，豆腐爷和豆腐奶奶，还有弱智的小伙伴精豆儿一起从枪声的森林里訇然而降。人群里猛地钻出一个瘦高的孩子，手扯着一条灰色的长绸，边跑边喊：“二小！二小！你忘记了我没有？”躺在花丛里的王二小挺身而起：“石矛！”

两年多，大家都长高了，可眼前的石矛，却还是两年前的样子，一点儿变化没有。石矛笑了。石矛没有脸，只有额头上鸡蛋大一个枪洞，亮亮的透着身后的山峰。可二小还是感觉到了石矛真诚的笑。

石矛在二小面前站下来：“二小，对不起，打死我的凶手真的不是你！”石矛的声音遥远而内疚。二小哭了。他被死去的石矛的道歉感动得泪流不止。人死了，真的能找到杀害自己的凶手吗？

“我有证据！”石矛举着灰色长绸。二小忽然发现，那不是一条灰色的长绸，而是他有生以来听到的第一声枪响！

第一声枪响·魅影

三天以后，王二小才听见那声枪响。

那是深秋季节的一个上午，十岁的二小跟着哥哥大小在山上放牛。哥哥十四岁，正是抽条拔节时候，细细的腰身已经长长。头天晚上，他们刚听过说书艺人周瞎子唱的《穆桂英大破洪州》。他们知道，那是杨家将中的精彩华章，以前也听大人们说过。只是听周瞎子一讲，直弄得像亲赴了战场似的，睡梦中还挥舞着刀枪要打番将。吃草的牛很安详，偶尔卖乖地叫上一声。溪边的小羊最调皮，经常弄一下恃弱凌强。一定是周瞎子的故事起了作用，孩子们自发地分成两拨儿，爬到山坡之上的烽火台，扮演起杨家将的故事来。烽火台本就是大宋的疆场，昔日的生死摇身蜕变为孩子们的游戏，只是谁也没有想到，时隔千载，孩子们的游戏会再次摇身蜕变为一场生死。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