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版:郑风 上一版3
古代画论 (书法) 王洪流
醉 秋
静如山菊
客家美景·土楼神韵(国画) 沈钊昌
《中国古典诗歌的互文性研究》
秋天的样子
古 巷
墨子与鲁班数次比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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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烟雾笼天,槟榔渣一地。这些热闹被一屋薄薄的弹性十足的透明膜裹成圆球,他在外面看见他们,却怎么也进不去。这时候他们的大家庭其乐融融,连阎真清和王阳冥之间的缝隙也不存在了,烟和槟榔相互传来递去;戴新月斯文一点,保持城里人的修养,出牌从不吭声,嘴巴仍然安静。姐妹之间的暗自嫉妒也看不见了,她们一边喊牌一边吃东西,连平日里嗓门低小的初云喊起牌来也洪亮了很多。初雪不是熟手,但为了凑角勉强上阵,初玉不会打牌,但给他们添茶倒水,每个人都派上了用场。

来宝看着她们,努力回忆她们少女时期的样子。他记得初云有一对粗长辫搭在胸前,初月头上飘着半片乌云,初冰的齐耳短发有一条白白的边分线,初雪冲天短马尾巴,初玉长发飘拂……他那时候辨认她们不是看脸,而是看头发。在他看来她们长得一模一样,都是单眼皮,都喊妈妈叫妈妈,喊恩妈叫恩妈,即便有发型的区别,他有时候也会搞错,因为他脑海里本来就是混的,无所谓谁是谁,都在一个桌上吃饭,因此是一家人,都是姐姐,无所谓大姐二姐。所以在他从来就没有把姐姐们分出二样来,不像奶奶偏心偏得十分明,十个指手尖本来就不一样长。她是这么说的,毫不隐瞒自己的想法。很多年后,初云和初雪甚至会责怪奶奶的做法影响了她们的性格与命运,初雪说她甚至都不想赶回来参加奶奶的葬礼。

他听她们聊得津津有味。但有些话初雪只对他讲,她不信任别人。

我一想就想到恩妈那幅不近人情的样子,冷冰冰的,因为她前面已经失望三次了,好像被关在瓶子里的魔鬼立下了咒语。如果第四个来到初家的还是个女的,我就要吃了她。我晓得恩妈不喜欢我,恩妈的势利眼,初玉要不是个小神童,会读书,她也不会把玉环留给她。每次过年发压岁钱的时候,给初玉的总是多一些。对了,她可从没叫过初玉下田干点什么,尤其是六月天,她就让她留在家里,在太阳晒不到的地方,煮饭洗碗,烧洗澡水。我们在田里晒得出油的时候,初玉可以躺在凉席上睡午觉,我不是说初玉不辛苦没功劳,我的意思是为什么我们就没有机会留在家里煮饭烧洗澡水。哪个不想在阴凉处把脸鬼蓄得雪白的,一白遮三丑,最起码是大家轮流在家才说得过去吧。不知道我那时候为什么就一点都没想过跟恩妈讨价还价。心里感到不公平,腿脚还是要按时往田里去,一点也没想过反抗她。她那么大年纪,又是一双小脚,她怎么能那么威风凛凛的,让所有人服服帖帖呢?想想娘在她的魔爪下,不知道会有多么压抑,我最终还是赶回来了,因为我还是顾忌做晚辈的责任,不能记长辈的仇,当然我也不是恨她,只是不爱她而已。那就是为什么我一旦成年就跑了,我想跑得越远越好,跑得越远表示我越不眷恋她的拳头捏出来的家的形状,跑得越远越表示把我自己这颗牙齿从那张虎嘴里拔出来了。她关心过我吗?有,她认为我跑外面搞坏事去了,要丢初家的脸,那也怪不得她,村里有女人在外卖身体赚钱的。但她不该这么猜测我,我想说我们几个,她最不了解也最懒得去了解的人就是我,因为我是被魔鬼诅咒了的第四个,你们谁知道我一路怎么过来的,你们想象不出,我吃过一周的方便面,我睡硬板床 洗冷水澡,整整两个月和八个人挤在一间宿舍里,一天工作十六个小时,是流水线上的一台机器。谁知道我生病的时候怎么挺过来的。被人歧视的时候怎么挨过来的,像个孤儿一样被世界抛弃,说又说回来,要感谢恩妈塑造了我什么也不怕的性格。在这个世界上我只怕黑、怕鬼,怕黑就不走夜路屋里留灯。在城里以后我不再相信有鬼,乡下到处是坟地,气氛阴森,又老是有些没法解释的神秘现象,在这样的环境里自然会相信有鬼。毫不夸张地说,城市给了我新的生命与灵魂。回过头来看小脚恩妈,我真的可怜她。她们是在一种束缚中没有选择的余地,她肯定也挣扎过,但社会没有提供出路,以至于她认为生活就是这样的,也迫使妈妈过她那样的生活。可是恩妈一死,我们家才是真正地塌了,再也没有一个人可以将大家凝聚在一起,团结一致,大姐夫一下子谁也不放在眼里,为鸡毛蒜皮的事闹矛盾、争斗,想来一趟就来一趟。不想来时不管是什么大事他都不会露面,三姐夫心里本来就有点歧视乡下人,恩妈死了。他以腿脚不便为理由都没做孝子下跪,说什么街上不兴这个,街上不兴那个。说得好像街上人都不是爹娘养的。我这些年在街上住,是比他那个镇大无数倍的真正的城市,不是那种一条横街、一条竖街、一座桥、一支烟的工夫就能走完的小镇。按照他的逻辑,他头顶上不知得有多少人具有歧视他的资格,现在城乡差别越来越小,农转非也容易了。城里户口与农村户口再也不是过去白人和黑人的等级关系了,要看的是个人的本事,能力。镇里户口还有什么优势,我听专家说 再过十年八年,农村户口更吃香,有田有地有补助。我想说的是,土不土鳖不是看户口本,还是得看观念,街上土鳖和乡下土鳖都是土鳖,不是街上土鳖就比乡下土鳖高等。见识越多视野越广,对人对生活的理解越深、 越包容。

还是说恩妈吧。有一回我从上海回来过春节,吃完饭洗碗,一转头发现恩妈站在门边看着我,眼神不是慈爱,而是某种八卦意味,我心里很不舒服。她不该那样看我,好像我在外面过得好与不好都是她的耻辱,我情愿她问我,我会告诉她所有的情况。我会描述我亲眼所见的上海滩,告诉她上海是什么样子,我也会说出我遇到的男人,她听完可以再下判断。说我利用男人也好,说我糟蹋感情也好,都无所谓。我遇到的第一个男人把我从最艰苦的工作环境中拯救出来,他有家室没错,我也从没想过结婚。发现我是处女他很意外,听说我考大学失败,他主动帮我这样的好女孩找一份好工作,我无意间发现男人真正的实用之处。其实,这个世界就是女人和男人的关系,依靠女人成功发财的例子不少,有野心的男人娶女人就是娶她的家世地位或财富权力。不管她有多丑,男人就是给女人用的。如果你不能意识到男人的这个功能,就会盲目地浪费青春和时间。我知道几乎每个姑娘都在已婚男人那儿蹉跎过最好的年月,我就从来没有被所谓的爱情耽误过。你也可以说我不知道爱情是什么东西?这还是要感谢恩妈。因为她早就说过婚姻靠的不是爱情而是运气,那个已婚男人推荐我去了一家上市公司做前台接待,后来转向市场营销。他让我看美国学者基恩·凯洛斯的书,我首先了解了什么是市场营销,这只为消费者服务的理论,也是对社会现象的一种认识。通过销售渠道把生产企业同市场联系起来,我后来发现营销其实是艺术,是要研究人心人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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