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继英正说到兴头上,突然外面有人喊道:“着山东巡抚苏继英接旨。”
按说皇上有旨的消息,应当早就有苏继英在京里的眼线先报过来。这一回没头没脑的突然来了旨意,苏继英感觉到心中一慌,预感着必无好事。他方说了一句:“快开中门,摆香案。”已经有一个穿八蟒五爪袍套雪雁补服的四品官员走了进来,青金石的顶子在阳光下濯濯生光,两边戈什哈簇拥着,一股威严之气。那官员走进来,面南站定了道:“众人不许走动,靠后退下。苏继英上前接旨。”
苏继英跪上前去道:“臣苏继英聆听圣谕。”
宣旨官将黄绫匣子打开,取出圣旨,慢慢展开,然后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山东巡抚苏继英从即日起暂停巡抚之职。其职由山东布政使李潜代行。
据山东省莱州府知府张问陶密奏,该抚夺财害命,罔顾国法,莱州府招远县姜德云被杀一案,姜家古宅藏金一案,皆有实据证明其参与其中。因是着都察院六科给事中纪汝传(就是纪晓岚的二儿子),与莱州知府张问陶共查此案。二人当秉公查究,不得有回护之情;苏继英需相与配合,不得有隐瞒之事。待此案查明之后,再行复议!钦此!”
“臣谢恩!”
苏继英听罢,冒了一头冷汗,站起来时,脑袋竟然有些发懵。他不明白,如何就突然来了这么一个晴天霹雳。而更可怕的是,始作俑者正是他的冤家对头张问陶。
纪汝传宣旨完毕,对苏继英道:“苏大人,案子还没有定。我与张兄是奉旨办案,您可不要与我们为难啊。”
苏继英脸色阴沉沉地道:“两位大人不要与我为难就行了,我哪里敢跟钦差大人作对啊。”
纪汝传微微一笑,道一声:“偏院已经给您留出来了,您请吧。”
苏继英知道这就要软禁了,亦不做声,和纪汝传一同走进了偏院。走到偏院,果然见已经有绿营兵将院子围住,走进去又见几个带刀护卫在巡视走动。苏继英脸色沉的更加可怕,对纪汝传道:“纪大人,本来我是主,你是客。这一回,却没办法招待你了。”
纪汝传道:“大人哪里话。”并不再多说,一直引着苏继英进了正厅坐定,方又道:“清着自清浊者自浊。您要有什么辩处,要如实说;亦可写成折子,由我和张大人代转!”
“我实在是冤枉啊。”
苏继英刚喊了一句冤,却见门口又走进来一个四品官员,约摸三四十岁,哈腰驼背,形似猴猿,正是莱州知府张问陶。
张问陶走到苏继英面前,施个礼道:“苏大人,好久未见了。”
苏继英见了张问陶,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百感交集,不知是什么滋味。站起来回个礼道:“张大人春风得意啊。这回既然踩在苏某人头上,那可是能爬得更高了。”
张问陶吃他一讥,并不在意,坐到纪汝传身边的一把椅子上才道:“招远县之案,你亦十分清楚。我就不多说了。今日查你,是有真凭实证的。”
“证据何在?”
张问陶站起来走过去,将一封书信丢到苏继英身旁的案几之上,道:“你自己看看,可是你的亲笔书信?这是我从暗探常府的刺客身上搜到的。这个刺客曾经两次夜入常家庄园的老宅之中。还打伤了衙役和庄丁。”
苏继英拿着书信看了一会儿道:“字的确是我的字体。可是,不会有人仿冒笔迹吗?”
“字体已经在京中与你存档的奏折对过,决不是仿冒的。就算是字体可以仿的一般无二,这枚印章也是能仿冒的吗?印章也已经对过,正是你自己的章印上去的。不要告诉我,你的印章亦丢了吧。”
苏继英道:“本人自幼苦读圣贤之书,虽不敢自比朱程,亦尚不至于做这些鸡鸣狗盗之事吧。我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袭扰常、姜两家呢?真是笑话!”
“张某也希望此事不过是一笑话而已,但经过数月查证,却查出苏大人所为之事的确不是笑话!”张问陶目光严峻地盯着苏继英道:“莱州府招远县前任知县作证说,五年前他在你的授意之下,帮助常涟贤强买强卖,将常家庄园的原主人沈万金赶走。去年,常涟贤立下遗嘱,巧得很哪,证人又是苏大人。
今年七月,常家庄园出了姜兰人命案后,你迫不及待的发文问寻此案。我将详情上禀,其中提到姜德云是关键证人,但随后他便在回招远县的路上被害。经验尸查明,杀人者并非盗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