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女儿的额头烫得像一团炭火。
我胡乱地将钱塞进口袋里,搀着女儿的手说:“我们打的去医院。”
“不,你蹬三轮车去,医院反正又不远。”女儿说着就挣脱了我的手,踉跄地走向锁在院子里的三轮车。当我蹬着小三轮在寂静的街上疾驶时,身后传来她微弱的呻吟声,以前我还从来没有听见她这么哼哼过,我有点怕了。3年前,丈夫身患绝症离我而去,接下来我又下岗失业,于是只得蹬着三轮车出摊赶夜市。那一年女儿还不到13岁。也正是从那一天开始,发现她忽然长大了,开始懂得了生活。
女儿终于躺在病床上,挂上了吊瓶,我松了一口气。值班医生告诉我,眼下正流行病毒性脑炎,女儿的症状有些像,要待明天上班后做脊液检查才能确诊,今晚先做退烧观察处理。
我的心又提了起来。夜深了,病房里就剩下我和女儿,我感到了疲倦。女儿突然示意我靠近她,说:“妈,我感觉很难受,浑身都痛,和以往不一样。医生的话我听见了,我很有可能是脑炎,我怕是不行了……”
“别瞎想,要等明天做了检查才能确诊,我肯定你不是的。”
“妈,你听我说,”女儿突然严肃起来,“你记住了,我家里床头柜的下层,最里面靠右角那儿藏有一个布袋,里面装有一些钱……那是我攒下的一些钱,留给你……”
猛地一阵酸楚直冲我的鼻腔,我的眼泪掉 了出来。我抓住了女儿的手,“孩子,你不会有事,因为有妈妈在。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要在一起勇敢地活下去,孩子,你记住了啊!”
女儿怔住了,她异样地、静静地望着我……好一会儿,我感觉到她抓住我的那只手有了力度,她攥住了我的三根手指头,紧紧地攥住,两颗晶莹的泪珠,从她的眼角滚落而下。
待女儿睡着时,东方已经透亮。我来到门外,我想透口气,突然就蹲在地上号啕大哭。打丈夫去世后,多少年没有哭过了,此刻才体会自己多么无助。
第二天上午,女儿做了脑脊液检查,显示正常。接着又做了胸片检查,确诊得的是一般性肺炎。医生说不要紧,住院两三天就可以出院。当我把这个结果告诉女儿时,她一下子就搂紧了我的脖子,搂得很紧。我们都哭了。
回去后,我偷偷打开了女儿的床头柜,那里果然有一个小布袋,里面是13元钱,全是角票。捧着那只小布包,眼泪再一次从我的眼角滑下来。
事情已经过去三年多了,现在,女儿已经远离了我,成了一名军医大学的学生,一名准军人。高考时,她的分数可以进北大清华,但她的第一志愿却是这所同样令人垂慕的军医大。用她的话说是不用交钱还管吃管穿,能免去我的负担。
这些年来,我始终珍藏着女儿那只布袋,那是她曾经郑重留给我的“遗产”,我想永久地将它珍藏。 摘自《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