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应酬多,免不了喝酒,最近参加了一个饭局,圆桌边生人熟人几圈酒喝下来,都成了朋友。酒至微醺,做东的朋友为了增强气氛,要求每个人讲一个故事,故事的结局要使大家都乐起来、笑起来,否则罚酒一杯。
第一个朋友,讲自己小时候如何偷吃了家里准备串亲戚的果封,吃完后填上玉米,结果送出后,没几天这盒果子又转了回来。
第二个朋友,他往邮箱里投了两封信,丢进邮筒的那一刹那,忽然惊醒,内容填错了信封,两封信分别写给他热恋的女友和久违的父亲。
一阵阵捧腹大笑和掌声,证明都过关了。
轮到我了。我搜肠刮肚,并且舌根有些发硬:
好多年前的某一天微醉后,我跑到邮局给我妈寄钱,填单时划破了纸,重新写时,我把原来的300改为了600,手续办完后,我从郑大东门进入学校。刚进门,就听见传呼嘀嘀作响——我缺乏有求必应的能耐,可是能坚持有呼必回的原则,在校内的话亭回电后,我悠悠然进入阅览室看书。
不知什么时候、因为什么事,忽然感觉到那书的背面隐隐地全写着“钱包,钱包”字样,我刹那间倒吸冷气,包呢,包!还有2000多元钱在里面!
酒醒大半,但我似乎忘了来时轨迹,窜出门来,见人便问:见了么,见了么?一个XXX的包!我边问边比划着那个尺寸。
没有人给我惬意的答复,正无奈间,那个传呼又响了,我跑到最近的北门口商店里回电话,但是那里等电话的人多得实在令人着急,迫不得已,我又跑到了最初回话的地方。
我的天!我几乎叫出来!那个办公室常用的蓝色文件盒,静静地躺在电话机下面,等候着我——最初,是我放到话机下面的。
我的本意是要表达记忆力不好带来的幽默结局,但是显然戏分不足。
因为没有引起哄堂大笑。
倒是有人起哄,“喝一个,喝一个”。一呼数人应,我略显尴尬,举起杯子。
做东的朋友按住了我的手,问:“为什么酒后给老人寄钱呢?”
“醒着的时候,是从来不寄的。”——如果真这样回答,那杯酒是绝对不会喝的。
那才是真正的笑话——但,那不是实话。
1995年的春天,我离开乡下老家时,给母亲说,我不小了,父亲在外也不容易,从今年起,我每月寄回来100元。在郑州市公关协会找到工作后,月薪450元,发薪当天我必会跑到花园路邮局汇款。
当年十月,我筹了一小笔经费,进入郑州大学读书,已经离开学校多年的我,重新捡起书本,有信心的同时,更多的是困难。当时账上仅800元,借来了1000元,凭此进入郑大,未来何以为继?
穷则思变、思通,任何困难没有阻碍我给我的父母寄钱——每月至少100元。
当时我还在公关协会兼职做事,尽管它已经江河日下,但是数月来在那儿得到的信任、得到的人脉、得到的崭新思维,给我带来了以后发展的无限机会,直到今天我还在受益。在课后,我会匆匆赶到办公室打印文件;年节关口,我会动员亲属盘活仓库里那些积存的货物,我会在一些自考班帮忙,编印些学习资料卖给他们——我是班里最优秀的学生,从未有人怀疑我的能力。
就这样,我创收着并坚持着每月寄钱的步骤,甚至偶遇同学困难,也会解囊相救。有时候巧合了,我也会在寄钱的邮局里,见到取家里汇款的同学。这时候,我不否认自己的虚荣、兴奋的小人物情节,尽管表面平静。
100元是个邮寄的底线,有时是150、200的寄,有时是托人捎回,还有时是我回家时带回。寄出600元的那天,是我刚刚得到了一个合法项目的分成收入。
我为什么寄钱!因为双亲年已迟暮,为了一家众多孩子,累得病痛缠身,那些微乎其微的费用,会增加他们内心对病痛的抵抗力。
每月100元的习惯衍生了一个艳福,由于口碑甚佳,美誉频传,一位漂亮女子由此产生了晕轮效应,认为我特别能干,直至成了我的妻子后,才开始后悔。
有朋友笑,但不似听别人故事那样开怀;有朋友不笑,凝神而空其所对地望着门口或天花板。
我什么也没说,端起酒杯,喝了个“倒挂金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