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喝到第六还是第七碗时，郭谦也拎着两罐酒来了。刚刚入席，还没端起酒碗，宝豁子拎了一只鸡、牛瘸子拎着只卤兔也来了，酒桌上登时热闹起来。

　　王牛有点顶不住了，说话舌头有点硬。

　　跟宝豁子还没有猜完，王牛就倒了下来。姚大旗把他扶到里屋睡觉，他们几个到地窖里商量事儿去了……

　　没星称，敲锅醒乡邻

　　王牛醒来时看到的全是黑暗，仔细想了想才想起白天喝多了。再一想，回到家里红菊非得骂他“没星儿称”不可，说不定又睡外屋地板了。于是赶紧爬了起来，又不小心踢倒了一把小杌子，叮呤哐啷地响了一阵。

　　在院子吃饭的姚大旗和白菊，听到王牛在屋里起来了，就赶紧进得屋来叫他洗脸、吃饭，说着白菊就要去端水。王牛说，不洗了，也不吃了，回去晚了，红菊又该打我了。

　　他这么一说，让姚大旗笑得把嘴里嚼着的馍浆，都喷出了大老远来。

　　王牛不好意思地对白菊笑笑，转脸对姚大旗说：“我该回去了，你跟白菊姐忙完了赶紧睡吧！”一句正常的客套话，让王牛一说，味道真说不清了。刚刚止住笑的姚大旗，又笑了起来。正翻着白眼瞪他们的白菊，也忍不住笑了，“王牛啊，你这种东西啊，真是憨死了！”

　　王牛一边笑着一边向他们告别，走出了姚大旗家……

　　在王牛家的小院子里，红菊在院子里静静坐着，一会儿抬头看看月亮，一会儿看看门口，她轻轻叹了声，“这个死东西，咋还没回来？！”

　　婆婆听到儿媳妇的怨声，就随口说：“你别等他了，把东西收了吧。”

　　当王牛走到村口时，喉咙中还不时反出酒气来，他几乎是刹那间看到了黄河滩满滩银白了，亮闪闪都淹到堤半坡了。他还以为自己酒劲没过，看花了眼呢。他停下脚步揉揉眼睛仔细看看——天哪！真是涨水了，涨大水了。而且，他真真切切地听到了隆隆水声，甚至他走到水沿蹲下来，插一支小棍子在水沿，一会儿工夫，小棍子就淹没了半截。

　　“真是涨大水了，”王牛说，“照这样涨非漫堤不可！”说完，他撒丫向村里跑去……

　　就在那时候，那面从三门峡奔腾来的黄色水墙，进入平原腹地后已聚得老高、老高。终于，大水先是从姚旗营村边的小堤慢慢漫了过去，很快水越来越高、堤越来越软，最后哗的一声就决堤了。

　　那面水墙平推着进了姚旗营，没多会儿小村子就不见了。姚大旗站在村边的高地上，看着自己家的草房蛰陷下去，身边的孩子们，齐声大叫：爹、爹，你看咱家的房子倒下了！

　　姚大旗先是愣了愣，他很快反应过来，把小儿子抱起来贴在胸前，朝他背上拍拍，“倒了好，倒了好，倒了咱们住皇宫。”站在土冈上的许多村民，翻翻眼、愣愣地看着姚大旗，迷惑不解！

　　姚大旗紧紧绷着的脸上，没有表情……他在想：筹划已久的那件事，算是泡汤了。

　　王牛进了村就大喊，“涨水了、涨水了、涨大水了！”他急匆匆跑到家里，看见媳妇只穿着小衣熟睡着，他走到床边“啪啪”拍打着红菊的屁股，“快起来、快起来。”

　　红菊咕哝着，用手打了一下他的手，“死东西，啥时候了才回来？回来了还不安生。”

　　王牛说：“涨了好大的水，你们赶快起来到外边去。我去街上喊喊。”说着王牛把家里的炒菜锅拎着，一边捡了条棍子，一边敲锅一边大喊着，就跑了出去，“涨水了，涨大水了……”

　　王牛的喊叫声和敲锅声，响彻詹家店的小街……

　　京城乱象

　　八月十七日早朝，照例在乾门议事。康熙皇帝正和大臣们议论着新疆前线富宁安将军的疏报，忽然就听到大殿外喊：“６００里加急！６００里加急！”来人蹬蹬蹬跑进殿堂，把急报高高擎起，封口处的鸡毛在他颤抖的手中，轻轻晃动着……

　　贴身太监下来取了急报，康熙重重地说：“念！”

　　“臣河南巡抚杨宗仪给皇上请安：八月十五夜间子时，因黄、沁河并涨，致使河决秦家厂、詹家店、马家营等处，黄河夺沁河道直北而流。怀庆府、卫辉府、彰德府，洪水滔滔，平地行船，灾民遍野……”

　　康熙皇帝忽腾一声坐下，还没张口说话，就咳嗽起来。好一会儿过去，终于止住了咳嗽，缓过神来对大臣们说，“众位爱卿，你们说说，这当务之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