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栋

　　我一面将切好的鱼块放进碗中，一面踮高脚看着冰箱顶的烹调书，因为我把腌制鱼块的步骤忘记了。这时，父亲意外地吸着烟走进了厨房。“你在干什么？”父亲定定地站在门口凝视着我，嘴里叼着一根香烟并喷出浓浓的烟雾。我被他惹怒了，随手解下身上的围裙，大力地关了煤气，一声不吭地从父亲身边走到客厅，并气呼呼地坐在餐椅上。父亲嘀咕着跟了过来，他将烟灰缸放在就餐的桌子上，然后在我旁边坐了下来。

　　我的父亲从来不喜欢看见我煮菜。他虽然喜欢精美的食物，但是看见我在家里煮菜他就会生气。因为我的父亲是大男人主义者，是最保守、最自大的企业家。在我很小时，他就喜欢我弄飞机，玩模型，修单车，踢足球，他认为男孩子应该做男孩子的事情。

　　“杰，你有点……”父亲点燃了一根香烟，轻描淡写地说。

　　“我有点娘娘腔是不是，我没出息是不是？”我抬起怨恨的眼睛盯住他。他的几千员工谁也不敢这样顶撞他，但委屈的我却鼓起勇气发泄着心中的愤怒。

　　父亲没有生气，他很有礼貌地继续问：“杰，你这样做是不是觉得很快乐？”本来我每一个细胞都准备好了承受父亲的责骂，想不到平时暴躁的父亲竟然问起我是否得到快乐，我感到十分意外。我转过脸，假装听不见他的话。

　　“你听见我说话吗？”父亲问。“杰，你回答我，煮菜快乐吗？”困窘的我被父亲的柔情彻底压垮了，我深深吸一口气，小声地回答：“快乐！”我继续解释：“煮菜也能发挥创造性。”

　　很久以来，我一直认为父亲是一个大男人主义者，他天生就不懂得什么是快乐，不懂得什么是享乐。但是现在，他似乎与以前有些不同。他开始温馨地与我谈心，开始问我快不快乐。他似乎接受了我告诉他的事实，他似乎为我的快乐而高兴。他越来越和我梦中的父亲一模一样。

　　父亲握住我的手，说：“你知道，从小到大我都很爱你。”我点了点头，不舍得挣脱父亲温暖的大手。“我告诉你一个秘密。”父亲继续说：“小时候我也喜欢煮菜，并想成为一名厨师。后来是你奶奶打我，我才去学机械！”父亲一边说一边站起来。

　　“也许这个年代真的变了，快乐才是最重要的东西。”父亲自言自语。最后，他拍拍我的肩膀，热情洋溢地说：“来，我们父子一起下厨，做一道好吃的红烧鱼！”

　　图／冬 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