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儿子兴之所至,哼起了《命运交响曲》的主题旋律,并自语“命运正在敲打我的门”。我给他讲这首乐曲是贝多芬在耳聋的情况下写就的,儿子有些迷惑不解:“听不到了那他还写干什么?”我解释是为了鼓励后来者在消沉或悲伤中奋起,在困境中扼住命运的咽喉,不屈服于命运的摆布。
儿子去写作业了,我却无法再平静下来。
我从十七八岁开始,对于世界名曲有着一种现在看来近乎不可理解的执著和热情。磁带购了一大堆,每天让自己的耳朵沉浸在不同作者、不同风格的声音中。那时懵懂,乐曲中所包含的音韵、情绪未必了然于胸,但就这么一天天听着。有时听着听着会突来灵感,有了写诗的冲动,放逐自己的灵魂,让它在心类上跳舞,由此一首首诗篇就在乐曲的伴奏下一气呵成。莫扎特、贝多芬、约翰·施特劳斯、舒伯特,一个个名字随乐曲在我的脑海中清晰和熟悉。《天鹅湖》、《英雄》、《蓝色多瑙河》、《春之声》,一首首乐曲触动着心灵,安抚着年轻、躁动的灵魂。
不惟外国的名家名曲,中国的也同样如此。第一次听到俞丽拿演奏的小提琴协奏曲《梁祝》,直疑“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那种华美、凄迷、哀婉直透心底,绕梁三日,余音不绝。《二泉映月》、《听松》、《渔舟唱晚》……民族的奏出世界的共鸣,也敲打着我未经太多沧桑的胸怀。它们或大气磅礴、激昂奔放,或轻柔如水、缥缈似梦的旋律令我沉醉,浑然忘我,甚至会有时空变换交错的幻觉。它们成为我那个时期(对于前途的迷茫、彷徨)的忠实的伴侣,陪着我度过一个个日日夜夜。
物换星移,年岁益长,渐渐地失去了聆听高雅的耐心和心灵渗透其间的沉静,虽然还心有不甘地保留着写诗的爱好和看书的习惯,但离年轻时那如火般的朝气和对于音乐的痴迷毕竟是远了,陌生了。以另一种方式(写诗、看书)作为对于心灵的守护,虽说依然能使自己在红尘中有所超脱,但缺少了音乐的家园,就像草原上缺少了芳香醺人的微风,毕竟还是一种残缺。
夜静了,我打开录音机,舒伯特的小夜曲如流水般泻出。我睁着双眼,似乎看到一个曼妙的身姿在袅袅升腾、翩翩起舞在我心深处最柔软、从不轻易开启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