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儿子回家看母亲 　　家徒四壁 　　小儿子在饭店打工

　　开封市杞县县城西关的下岗工侯凯东妻子患了尿毒症，为了给妻子治病，家里花完了所有的积蓄，变卖了所有能卖的东西，还欠下了３万元的债务，全家一贫如洗。为了延长妈妈的生命，正在上初中的两个孩子先后辍学出去打工，把挣到的钱让妈妈做透析，他们无怨无悔。

　　一个原本

　　幸福的家庭

　　侯凯东一家住在杞县县城西关工业路二胡同，是附近闻名的困难户，他家的房子是这一区域最差的。走进他家院子，你会感觉好像没人居住——凌乱、破旧、萧条、凄凉。

　　１０年前，３３岁的侯凯东从县毛纺厂下岗，一家人就靠他的２００元低保生活，这是他们惟一的经济来源。为了供养两个孩子上学，他和原本没有工作的妻子王新枝蹬着三轮车到十里八乡赶会，卖裤头、袜子，挣的钱只够一家人吃喝，若想把两个孩子供养出个名堂根本不行。不久，他同学看到他们这样不行，就建议他们在县城夜市卖小吃，并愿意教他们做饭技术。

　　在同学的帮助下，砂锅摊位终于出现在杞县县城的夜市。白天，夫妻俩买菜、做菜；夜晚去卖砂锅，熬到凌晨，两个孩子放学也来帮忙，每天可收入５０元左右。冬天天气寒冷，没人来吃夜市，侯凯东就开着机动三轮车到菜市场、汽车站给人家拉货，挣个１０元左右的零花钱。

　　杞县是个农业县，大家的消费水平都很低，他们节衣缩食两年，还攒了７０００元钱。夫妻俩再苦再累，精神生活还算幸福，因为两个孩子很争气，学习都不错。他们最大的理想就是挣钱把两个孩子供养上大学。

　　妻子患尿毒症

　　拖垮全家

　　２００４年３月的一天晚上，一位来侯凯东摊位吃砂锅的朋友发现他妻子面色黄、肿，问她怎么回事，她说没事儿。其实，她是在忍受着疾病干活。

　　第二天，在丈夫的说服下，他们到县医院进行了检查，结果尿样是３个“＋”。这可吓坏了侯凯东，他们停止出摊，赶快来郑州大医院检查，结果王新枝患的是尿毒症。大夫悄悄把病情告诉侯凯东，建议回家吃药维持现状。因为做肾移植需要４０万元左右，他们连１／４０的钱也拿不出来。当时，侯凯东听到这个消息，犹如五雷轰顶，脑袋轰的一下，对原本贫穷的侯家来说这就像天塌下来。侯凯东不敢把病情告诉妻子，自己默默地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压力。他们不再卖砂锅，侯凯东每天出去跑货运，他哭着说：“从郑州回来，我连续四天都没有吃饭，暗地里不知道哭了多少次。同学们看到我这样，就请我喝酒消愁。家里的一点积蓄，吃３个月药就花完了。”

　　他想靠药物治好妻子的病，３个月就花完了家里的积蓄，他又变卖了家里所有能卖的东西。但妻子病情越来越重，到了需要透析才能维持生命的地步，他不得不东挪西借。为节省透析费用，他在开封选择了一家价格便宜的医院给妻子做透析。按照妻子的病情，一个星期需要透析两次，但他们一个月只透析６次，包括透析机、打血细胞促成素，平均每次需要３００元，一个月需要１８００元。因为早年下岗，他们都没有医疗保险，侯凯东到县有关部门寻求帮助，但都说没有相关政策，现在他们已欠亲戚朋友３万多元。

　　侯凯东说：“她的病如果不透析，撑不了半个月人就不行了。我们夫妻１９年了，我不能看着好好的人不管她，我就是借，也尽量让她活着。实在不行了，我也问心无愧呀！”

　　同学集资

　　买三轮车让他挣钱

　　在侯凯东家里，除了床上的被褥、一个破旧衣柜、一个旧缝纫机和亲戚送的一台旧彩电，没有其他值钱的东西了，全部家当也不过价值千元。同学和朋友来看他妻子，都十分心酸，这个给五六十元，那个给七八十元，这都如同杯水车薪。俗话说“救急不救穷”，这样帮助也不是办法呀。

　　几个同学一合计，集资５０００元给他买了一辆旧机动三轮车让他去拉人挣钱，这样他每天可以有收入。从此，他每天早晨５点出发，中午在外面吃个烧饼，晚上回家吃完饭继续跑，直到没有人坐车才回家。就像城市的公共汽车，上车就１元钱，他每天可收入三四十元。越是天气不好，他越出去跑，因为这时坐车的人多。个别知道他家情况的好心人坐他车都要多给他一点。妻子去开封透析时，他就开着震耳欲聋的车去，这样可以节省钱。

　　侯凯东开车速度很慢，问他为什么。他说：“现在这辆车是我惟一能挣钱的工具，如果坏了，小毛病我自己可以修，大毛病就需要花钱修。我本来就没有钱，如果拉客人出了祸，我可没钱赔人家。”

　　去年中秋节，侯凯东正在外面拉人，因为贫血，从厕所出来的妻子心脏骤停摔倒在厕所门口，邻居发现后打电话让他回来，经抢救挽回生命。

　　今年春节前，他带妻子去开封透析，由于透析不彻底，回家的路上妻子休克，他赶快给她吃了速效救心丸，保住了妻子生命。春节，全家只买了１０元钱的肉，其他什么也没有买，房子裂开了可以伸进两个指头的长口，夏天漏雨，也没钱修缮。

　　俩儿子辍学打工

　　挣钱给妈妈透析

　　他们的大儿子叫侯乾坤，学习成绩很好，妈妈生病后，他坚持着又上了一年学。前年，正上初三的他看到家里的困难，心想：如果自己上学，家里欠债会更多，不如辍学出去打工挣钱让妈妈透析。

　　于是，２００６年春节前，他主动辍学要出去打工。老师上门做工作挽留，他说：“不是爸爸不让我上，是我自己做主不上的，只要能让妈妈多活一天，我不上学也不后悔。”他连年也没过，毅然决然去了深圳。当时他不到１７岁，没有人用他，在熟人的帮助下才找到了一个工作。

　　记者采访时，侯乾坤正好从深圳回来看妈妈，这是他出去打工第一次回来。他在深圳一家做电脑外壳的公司上班，刚上班他就向公司提出要干最累的活，因为最累的活挣钱多。人家就让他干搬运工，这活比其他活一个月能多挣５０元，每个月干２８天，每天要上１０个小时的班，瘦小的他一天下来躺着就不想动。每个月除了吃喝可以剩下６００元，他全部寄回家让妈妈透析用。

　　去年春节后，１４岁正上初一的二儿子回家要学费，他爸爸让他告诉老师缓几天再交。他明白爸爸没有钱可交，于是，决定不去上学，也要像哥哥一样打工给妈妈透析。

　　他跑到县城夜市上，找到爸爸的朋友给人家端饭、收拾碟碗筷，老板知道他家里困难，给别人１５０元，而给他２００元。后来，伯伯的一个朋友看到孩子辛苦，挣钱不多，就主动提出让他去自己的饭店干同样的活，同时教他学习炒菜的手艺，一个月给他３００元。记者见到他时，正在刷碗的他说自己很累，十分想上学，但为了让妈妈能活着，他愿意打工。１５岁的孩子就承受家庭不幸的打击，他显得愁眉不展、沉默寡言。问他过年买新衣服没有，他哭了。

　　侯凯东哭着说：“我最对不起的是两个孩子，和他们一样大的孩子都在学校上学，可他们为了妈妈小小年纪要出去打工。他妈妈每次想到两个孩子就哭，说不如死了算了。”他还说，妻子曾经想自杀，他把能自杀的东西都藏了起来，药物、绳索、刀都放到她找不到的地方。“现在她想自杀都困难，因为她自己起不来床。”

　　对话大儿子侯乾坤

　　记者：你在深圳知道两次差一点见不到你妈妈吗？

　　侯（顿时眼泪汪汪）：爸爸没有告诉我，回来才知道。

　　记者：你知道你们都不在家里时，你妈妈怎么吃饭吗？

　　侯（哽咽）：听爸爸说他出去拉人中午不回家，都是邻居们给我妈妈送个馍吃。由于妈妈肾功能已经不行，两年没有尿尿，一旦喝稀饭身体就浮肿，连菜也不能吃，只能吃干的。

　　记者：你为什么春节不回来，现在才回来看你妈妈？

　　侯：过年回来火车票价高，我想省钱；另外，过年期间公司人少，上班给的钱多，我想多挣钱给妈妈透析，所以过年后回来看看妈妈，我妈妈很想我。

　　记者：常年在深圳你不想你妈妈吗？

　　侯（又哭起来）：咋会不想？！每次打电话回来，我妈妈接住电话就哭，我也哭，可有啥办法呀！

　　记者：你了解你妈妈病情的严重性吗？

　　侯（擦着眼泪）：要想让妈妈能多活几年就需要换肾，可我们家就是把房子卖了也无济于事。现在我爸爸、我弟弟和我加起来挣的钱也只够我妈妈透析和吃药。只要妈妈能多活一天，我们家就是一个完整的家，虽然享受不到什么良好的物质生活，但起码有精神寄托，我回来喊妈妈也有人答应。一旦妈妈不在了……（他痛哭起来）

　　记者：现在孩子都上网聊天，去歌舞厅唱歌，深圳比杞县开放，你在深圳上网吗？去唱歌吗？

　　侯（哽咽）：我听说上网需要花钱，容易上瘾，我学都不敢学。我喜欢唱歌，别说花钱去歌舞厅了，我妈妈这样，我自己都唱不出声音。我在深圳打工，连一件新衣服也舍不得买，平常也不出去，就穿工作服。

　　记者：那你星期天都干什么？

　　侯：因为一个月上２８天班，偶尔休息，我都要求加班，这样可以多挣钱寄回来。公司实在没有活干了，我就在宿舍看书。

　　记者：你准备什么时候去上班？

　　侯：我已经买好了１９号的火车票，１９号从开封走。

　　记者：你走你妈妈会哭吗？

　　侯（泣不成声）：我妈肯定舍不得让我走，我走的时候，她肯定要哭。我妈妈该透析时不透析就吃不下去东西，昨天都该去开封透析了，可她为了能和我爸爸一起去火车站送我，坚持着明天去透析，今天什么都没吃。

　　杞县是杞人忧天成语故事的“原产地”，记者虽不是杞人，但对侯凯东一家人的生活状况也十分忧愁。当记者采访完离开杞县时，看到面带愁容的侯凯东守着他那个破旧机动三轮车在等候客人的到来。

　　本报记者 赵国锋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