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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进了京城,径直去了山西会馆。一问,原来会馆里早就客满了。并且挨着贡院的店都住满了,多是进京赶考的举人。眼看着天色将晚,见前头有家快活林客栈。
门里笑嘻嘻地出来个小二,问道:“哟,三位敢情是住店的吧?”三人答应着,进了客栈。店家忙出来招呼,吩咐小二拿行李。
正说话,见一人沉着脸进来了。店家马上笑脸相迎:“高公子,您回来啦!”唤作高公子的鼻子里唔了声,眼都没抬,低头进去了。
店家望望里头,悄悄儿说:“刚才那位高公子,钱塘人氏,唤作高士奇。他每次进京赶考都住咱店里,都考了四回啦!家里也是没钱的,成天在白云观前摆摊算命,不然这店他也住不下去了。”
陈敬同张汧甚是相投,两人连床夜话,天明方罢。大清早,陈敬梳洗了出来,听得一人高声读书,便上前打招呼:“敢问学兄尊姓大名。”
那人放下书本,谦恭道:“在下姓李,单名一个谨字!河南商丘人氏!”
陈敬拱了手,道:“在下陈敬,山西泽州人氏。”
李谨顿时瞪大了眼睛,道:“原来是陈敬学兄!您人未到京,名声先到了!先到京城的山西举人说,去年贵地乡试,掉了好些脑袋。都说您为落榜士子仗义执言,从刀口上捡回条性命啊!兄弟佩服!”
三人正说着话,一个包袱砰地扔了过来。原来是店家,他横脸望着李谨喊道:“李公子,没办法,我已仁至义尽了,让您白吃,可不能让您白住呀?您都欠我十日的床铺钱了!”
陈敬看不下去,道:“店家,这位李兄的食宿记在我账上吧!”
李谨忙捡了包袱道:“陈兄,这如何使得!我还是另想办法去。”
陈敬拦住李谨,说道:“李兄不必客气!只当我借给您吧!”
陈敬约了张汧去拜访几位山西乡贤。原来卫向书大人在信中介绍了几位在京的山西同乡,嘱咐陈敬进京以后可抽空拜访,有事也好有个照应。两人备了门生帖子,先去了卫向书大人府上。上门一问,才知道卫大人半个月前回京就被皇上点了春闱,如今已经锁院。卫大人料到陈敬会上门来,早嘱咐家里人盛情相待,却不肯收仪礼。再细细打听,陈敬方知想去拜访的几位乡贤都入了会试,照例也已锁院。只有一位李祖望先生,因是前明举人,并无官差在身,肯定在家里的。
李祖望家距快活林客栈很近。李家的家人大桂领着两位进屋。绕过萧墙,陈敬抬眼便见正屋门首挂着一方古匾,上书四个大字:世代功勋,竟是明嘉靖皇上御笔。大桂先引两位去客堂坐下,再拿了卫向书的信去里面传话。没多时,李老先生拱手出来了,直道失礼。
大桂媳妇田妈上了茶来,李祖望请两位用茶,道:“我也听说了,山西去年科场出了事,陈敬险些儿丢了性命,好在卫大人从中成全。卫大人忠直爱才,在京的山西读书人都很敬重他。”
陈敬道:“卫大人盛赞您老的学问和德望,嘱我进京一定要来拜望您。”
张汧也道:“还望前辈指点一二。”
李祖望直摇头,笑道:“哪敢啊,老朽了,老朽了。我同卫大人都是崇祯十五年中的举人,祖上原是前明旧家,世代做官。先父留下话来,叫后代只管读书,做知书明礼之人,不必做官。入清以后,我就再没有下场子了。唉,都是前朝旧事,不去说它了。”
陈敬甚是惋惜的样子,道:“江山易主,革故鼎新,实乃天道轮回,万物苍生只好顺天安命。恕晚生说句冲撞的话,前辈您隐身陌巷,朝廷便少了位贤臣啊!”
李祖望听了并不觉得冒犯,倒是哈哈大笑道:“老夫指望您二位飞黄腾达,造福苍生。我嘛还是做个前朝逸民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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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闲着无事,陈敬、张汧、李谨三人找了家茶馆聊天。
忽听身后凑过一人,轻声问道:“三位,想必是进京赶考的?”
回头一看,是位麻脸汉子。张汧说:“是又如何?”
麻子说:“我这里有几样宝物,定能助三位高中状元。”
陈敬笑道:“你这话分明有假,状元只有一个,怎么能保我三人都中呢?”
李谨瞟了那人,说:“无非是《大题文库》、《小题文库》、《文料大成》、《串珠书》之类。”
麻子望了李谨,道:“嗬,这位有见识!想必是科场老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