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廷敬恍然大悟:“难怪大户人家都爱戴他们的巡抚大人!”
张汧继续说道:“正是这个道理,督抚可以完全不顾小百姓的死活。就说富伦,到了分派税负的时候,他的办法又全部反过来了。税负按人头负担。又是大户占便宜,穷人吃亏!廷敬,我写个折子托您代奏皇上,一定要把富伦参下来!”
陈廷敬摇头半日,说:“张汧兄,富伦,你我目前是参他不下的!”
张汧惊问:“富伦他娘真是皇上的奶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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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廷敬启程回京。走了十几日,又回到了德州境内。大顺笑道:“老爷,这儿正是您来的时候,百姓跪道迎接您的地方,是吧?”
忽然喧哗震天,山上冲下百多号青壮汉子,个个手持刀棍。刘景、马明等见势不妙,飞快地抽刀持棍,护着陈廷敬的马车。
刘景喝道:“你们什么人?”
有人回道:“我们要杀贪官,替天行道!”
只见珍儿飞马前来,大喊:“李疤子,你们快住手,你们瞎眼了!”
原来喊着要杀贪官的那个汉子诨名叫做李疤子,也是杨家庄的人,自然认得珍儿:“啊,珍儿小姐!”这时,珍儿爹带着家丁和杨家庄的百姓赶来了。
珍儿跳下马来,瞪着李疤子说:“你们真是瞎了眼,钦差陈大人,可是你们的救命恩人!”
李疤子喊道:“什么救命恩人?他救了你杨家,可没救我们!他往济南走一趟,巡抚还是巡抚,他自己倒带着两箱财宝回去了!我们要杀了你这个贪官,劫下你的不义之财!”
陈廷敬说:“好汉,你们先去取了财宝再杀我也不迟。”
听陈廷敬如此说话,李疤子倒愣了愣,喊道:“去,把箱子搬过来!”
陈廷敬道:“大顺,打开箱子,让他们看看。”
大顺打开了箱子。李疤子凑上去,见里面装的只是石头,顿时傻了:“啊!我们上当了!”
听了这话,珍儿心里明白了,问:“李疤子,是不是有人向你们通风报信?”
李疤子说:“济南有人过来说,钦差敛取大量财宝回京,我们在这儿候了几日了。”
陈廷敬心里也明白了八九分,这泰山石原是富伦赠送的。这时,张汧也带着人骑马赶到了。张汧下马,拱手拜道:“德州知府张汧拜见钦差大人!”
陈廷敬把李疤子等人交给张汧处置,重新赶路。行走多时,大顺无意间回头,却见珍儿飞马赶来。
陈廷敬叫马车停了,下车问道:“不知珍儿姑娘还有什么话说。”
珍儿跳下马来,说:“陈大人,我想随您去京城!珍儿不会读书写字,给您端茶倒水总是用得上的。”
陈廷敬拱手作揖 ,如拜菩萨 :“珍儿,万万不可啊!快快回去,别让家里人担心!”
珍儿铁了心,说:“陈大人别多说了,哪怕您嫌弃我,我也不会回去的!我们乡下女孩子的命,无非是胡乱配个人,还不知道今后过的是什么日子哩!”
刘景、马明两人也抿着嘴巴笑。珍儿撅着嘴说:“我知道你们会笑话我的,反正我是不回去了。”
陈廷敬叹息半日,说道:“珍儿,你任侠重义,我陈廷敬很敬重你。可我就这么带着你回去了,别人会怎么看呢? ”
珍儿听了这话,脸上露出苦笑,眼泪却不停地流,说:“原来是怕我诬了您的声名,珍儿就没什么说的了。您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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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大早,皇上照例在乾清门听政,陈廷敬代富伦上了那个奏折。皇上早知道事情原委了,如今只是按例行事。听陈廷敬奏完,皇上降旨:“山东巡抚富伦知错即改,朕就不追究了。”
陈廷敬不急着谢恩起身,继续说道:“臣在山东看到,从勘灾、报灾、复核、复报,再到救济钱粮发放,逾时得一年半到两年,真是匪夷所思!办事如此拖沓,朝廷钱粮到时,人早饿死了。”
皇上事先没听陈廷敬说到这事,便问道:“陈廷敬,你说说症结出在哪里?”
陈廷敬回奏:“手续过于繁琐!加之户部有些官员不给好处不办事,故意拖延!”
户部尚书萨穆哈听着急了:“陈廷敬,你胡说,我户部……”
皇上大怒:“萨穆哈,你放肆!陈廷敬,你说下去!”
陈廷敬道:“臣以为,灾荒来时,朝廷应严令各省从速勘实上报,户部只需预审一次,就应火速发放救济钱粮。为防止地方虚报冒领,待救济钱粮放下去之后,再行复核,如有不实,严惩造假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