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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大少爷被赶出家门之后,只得来到江心鱼梁洲上混日子。
在贾大少爷落难时,唯有皮二爷没有嫌弃他。贾大少爷在鱼梁洲上忙生意,有时白天里抽不出空,皮二爷就让伙计送大烟上洲子。贾大少爷也很仗义,手头宽松时,不仅要打发皮二爷伙计的跑腿小费,还抽空时不时地上岸躺在庆丰元的单间里腾云驾雾一番。
皮二爷也少不了上花船嫖妓。皮二爷上鱼梁洲时,他总不忘顺便给贾大少爷带点大烟来。皮二爷嫖完了,让贾大少爷用银饰品付账,那大烟钱就免了。皮二爷给贾大少爷出点子,金匮银楼的金银车载船装,多着呢,您爹抠门,就缠着你娘。女人心软,谁让她是你亲娘呢。贾大少爷何尝不知找娘要钱花,可娘的手头也一天比一天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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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阳人称女人头上戴的头巾为“浩然巾”。相传唐代大诗人孟浩然是襄阳人氏,娶的是北方夫人。北方风沙大,姑娘媳妇们出门都要戴花头巾,以遮风沙。
十一岁贾二少爷,已是出落为一翩翩少年。贾二少爷每次出门见到头戴浩然巾的大姑娘小媳妇,就特别兴奋。他嘴特甜,年纪大点的叫姨叫婶,年轻点的叫姐叫嫂。这样,小巷里的姑娘媳妇的兜里经常会备一些糖果,遇上贾家的二少爷,随手就掏出一些打发。再不,就摘下头上的浩然巾给贾二少爷戴上,逗他一乐。
阳春三月,天蓝蓝,地绿绿。
这是一个江雾弥漫的清晨,贾二少爷正在后院里用心晨读。
贾老爷隔着窗户对二少爷说:“银儿,走,跟爹到古渡口上转转去。”
二少爷不解地问道:“不读书了?”
贾老爷笑了笑:“等会回来再读嘛。”说罢,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门。
贾老爷的心情挺好,送银货去杭州的账房汉皋今早要回来。
阳光十分大方地涂洒在码头上匆忙的人流里,一艘艘顶着大红绣球的双层大木船接二连三靠了过来,这是一溜接亲与送亲的客船。
贾老爷没有在意这些接亲船,他的眼光急速地搜索着码头,寻找着自己要接的人。
贾老爷的目光在人群中寻找着汉皋,却一眼就看到了身披大红花的庆丰元大烟馆的皮二爷。皮二爷双手抱拳,向人们神气地打着招呼,将得意全写在脸上。
贾老爷记起来了,昨日银楼曾接到了庆丰元大烟馆的请帖,说今日是皮二爷的喜期,皮二爷娶第三房姨太太。
贾老爷后悔不该来码头接账房汉皋。他拉着二少爷赶紧退到了一旁。
新娘子长得十分俏丽,姿态丰盈,楚楚动人。
二少爷兴高采烈地跳着叫唤着:“新娘的花花巾好看呢。”
贾老爷看了二少爷一眼:“你叫唤啥?什么花花巾,那是浩然巾。”
“爹,我要花花巾!”二少爷又嘀咕了一句。
贾老爷不高兴了:“那是女人的东西。”他拽起二少爷就要走。
二少爷一动不动,猛然提高声音叫喊道:“我要花花巾!”
码头上迎亲的姑娘媳妇们显然听到了贾家二少爷的叫唤声,掩着嘴偷偷发笑。贾老爷感到很失面子,扬起手在二少爷的屁股上狠狠地打了几下。二少爷跌坐在地,大声哭闹起来。
“哟,这不是贾老爷么?怎能劳驾您来码头上迎着?”胸戴大红花的皮二爷挽着新娘子走了过来。
贾老爷极不情愿地向皮二爷拱了拱手:“恭喜了。”说完,扔下坐在地上的二少爷头也不回地走了。
新娘子问皮二爷:“他是谁呀?”
“金匮银楼的贾老爷呢。”
新娘子撒娇道:“我要金匮银楼的首饰。”
皮二爷眼一瞪:“老子不稀罕!”
新娘子不知皮二爷为啥突然变脸,不敢言声。她解下头上的浩然巾,蹲下身子,很和善地给贾二少爷戴上,说道:“真好看呢。”
二少爷破涕为笑,站起身来,说了声:“谢谢大姨。”蹦蹦跳跳地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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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少爷头戴着新娘子的浩然巾乐滋滋从码头上回来,刚走到银楼前厅的柜台旁,贾老爷就冲上来,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气急败坏地夺走了他头上的浩然巾,扔出门外。二少爷顿时大哭大闹起来。二少爷挨了贾老爷的打,一下子变得蔫头耷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