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氏偷偷地问老爷:“二少爷咋像丢了魂似的?”
贾老爷没好气地盯了太太一眼:“想女人了呢。”
卓氏的脸一阵发烧。
说来也巧,很快银楼里接二连三地发生了女人用品失盗的事情。
先是厨娘苗嫂的一条土布裙子不见了。刚过一天,吴妈的一对玛瑙手镯丢了一只。
接下来,事闹得更玄了,卓氏的两根绿头儿的银簪没了。
贾老爷没有心思算账了,他将银楼里的银匠、伙计、佣人一一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都感觉不像贼子。再说,这贼子为啥净偷一些女人之物?
这日夜里,吴妈起夜,发现二少爷屋子里还亮着灯,便好奇地走了过去。窗纸上有人影晃动,吴妈用口水将窗纸舔了一个小孔,让眼睛贴了上去。
吴妈顿时傻了眼。
二少爷还没睡,床上摆满了杂七杂八的东西,吴妈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那只乌红色的玛瑙手镯摆在床上,发着幽暗的光。还有苗嫂的那条土布裙,卓氏的两根绿头儿的银簪,还有一双五寸金莲,两条一红一黄的浩然巾……
二少爷痴迷地弓着身子,低着头一一欣赏着,嘴里发出痴痴的笑。
次日一早,吴妈将夜里看到的告诉了卓氏。
当天夜里,贾老爷与卓氏从二少爷屋子的门缝里,看到了吴妈所说的一切。
贾老爷猛地撞开门,一把将二少爷推倒在床:“你这个孽子,存心要败坏贾家的声誉呢!”说着,抡起手掌,对着二少爷的屁股噼呖啪啦地打了起来。
二少爷一声不吭。
卓氏心疼了,一把将老爷扯住,压低声音说道:“老爷您犯不着生气,二少爷还小,再说让外人知道了多不好。”
“放屁!”贾老爷蹲在地上痛苦地哀叹道,“天呀,为什么生了这么个贱货?”
29
教贾二少爷读书的陶先生,名季雨。已是年过花甲之人。受正福先生的明示,贾老爷让陶先生多带着二少爷出去走走。
陶先生以为,孩子不能野性,野性必然野心,野心难收也。陶先生经过认真思考,决定带二少爷看戏。陶先生以为,戏文大学问,寓乐于教,两不误也。
二少爷喜欢看戏。戏台上那些涂脂抹粉、花花绿绿的女子,令他目不转睛,如醉如痴。陶先生带二少爷看戏,意在看宫廷戏,如《空城计》、《追韩信》、《铡美案》等,陶先生认为,这些正戏的戏文唱词是绝好的文化。至于紫阳山歌之类的垫戏,陶先生则认为,那只不过是一种下里巴人的消遣。
二少爷根本不理会陶先生的良苦用心。《诸葛亮吊孝》的正戏唱了好一会儿了,二少爷还在问陶先生:“刚才《五更响》里的那情哥哥是谁呀?”
陶先生愣了一下,说道:“情哥哥就是姑娘所喜欢的男人。”
“那奴呢?”
“奴便是姑娘自己。”
看完戏,一路上,二少爷喃喃而言:“我想当情哥哥,我想当情哥哥。”
次日一早,陶先生刚踏进金匮银楼的门槛,就听得二少爷在后院里唱着什么。仔细一听,二少爷在唱《五更响》:“二更里呀有声响,情哥哥进了奴绣房……”
贾老爷黑着脸迎了上来:“陶先生,二少爷这一大早咋就情哥哥长情哥哥短的?怕是见鬼了呢。”
陶先生说:“这是昨晚听得到的戏文。”
自打陶先生带着二少爷看戏后,二少爷精神多了,书也读得好,贾老爷自然是认账的。
这日,二少爷跟着陶先生来襄阳茶楼看戏。戏刚开锣不久,忽然从楼上飞来一方香帕,准确无误地坠入二少爷怀中,过一会儿又有一盒炮台牌香烟掷于陶先生脚前。二少爷与陶先生仰着头寻觅了好一会,突然二少爷兴奋大叫起来:“看,新娘子,新娘子。”
陶先生顺眼寻去,只见对面楼上茶座有一年不过二十的女子,衣着华丽,容颜靓丽,正朝着二少爷笑呢,一副妩媚动人状。再仔细一看,女子身旁坐了皮二爷。
陶先生赶紧起身将二少爷拽出了茶楼。
陶先生虽是儒生,可心如明镜。他清楚贾家与皮家的恩怨,怕为主子添麻烦。
夜里,陶先生不辞而别。
30
夜里贾二少爷在屋子摆弄了一会儿女人物品,突然联想到了什么。他走出屋门,神不知鬼不觉地“走”出了银楼。
贾二少爷竟然很顺畅地找到了铜鞮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