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启龙怒道：“你赶快给我走。”

　　独眼龙大喊道：“小的想见皇上，小的想见皇上呀！”

　　这时，一位书生模样的人站出来说道：“我不想见皇上，你们放我回去。”

　　刘师爷上前附耳几句，李启龙颇为吃惊，道：“哦，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张乡甫呀！”

　　张乡甫不作搭理，鼻子里哼了一声。

　　李启龙笑道：“乡甫在杭州读书人中间很有名望，你不接驾谁接驾呀？”

　　张乡甫怒道：“李启龙，你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李启龙走过来，偏着脑袋问道：“张乡甫，你存心和本老爷过不去吗？你存心跟皇上过不去吗？跪下！”

　　张乡甫傲然而立，却早有两个衙役跑了过来，拼命把他按跪在地。

　　３７

　　陈廷敬乘船沿运河南下，沿途都见民夫忙着疏浚河道，修路架桥。逢府过州，城外路边都堆着黄沙，预备铺路之用。原来百姓都知道皇上要南巡了。又探得沿途官府都在为皇上南巡新派徭役，只是不听说再摊税赋。陈廷敬将途中所见均细细具折，密中奉发。

　　这日到了杭州，雇车入城。自从进入浙江，陈廷敬愈发小心起来。他同浙江总督阿山当年都在礼部当差，两人知己知彼。

　　城南有家名叫烟雨楼的客栈，里头小桥流水，花木葱茏，陈廷敬很是喜欢，就在这里住下了。

　　吃过晚饭，天色尚早，陈廷敬想出门走走，珍儿、刘景、马明、大顺几个人跟着。珍儿见前头有家绸缎铺，想进去看看。陈廷敬点点头，几个人就进了绸缎铺。

　　绸缎铺伙计见他们是北方人，就学着官话同他们搭腔：“几位是打北边来的？这么多男人一起逛绸缎铺，真是少见。”

　　大顺说：“男人怎么就不能逛绸缎铺呢？”

　　伙计笑道：“外地来的男人都是往清波门那边去的。”

　　陈廷敬一听就明白了。他早听说杭州清波门附近有一去处，名叫清河坊，原是千古烟花之地，天下尽知。

　　出了绸缎铺，顺着街儿往前走，不觉间就到了清河坊街口。只见前头大红灯笼稀稀落落，门楼多是黑灯瞎火，街上也少有行人。

　　陈廷敬驻足四顾，道：“不是想象中的清河坊啊。”

　　珍儿问：“什么清河坊？老爷想象中应是怎样的？”

　　陈廷敬笑道：“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大顺笑笑，说：“老爷，这两句我听懂了，就是说公子哥儿骑着马往这桥边一站，满大街的姑娘招手拉客！”

　　珍儿一听生气了，珍儿把嘴巴噘得老高。又见前面有家青楼，唤作满堂春，陈廷敬犹豫一下，说：“去，进去看看。”

　　才到满堂春门口，鸨母扭着腰迎了过来。

　　陈廷敬笑道：“借个地方喝茶行吗？”

　　３８

　　鸨母听着是外地人，忙改了官话，道：“成！喝茶，听曲儿，过夜，都成！”说着就朝楼上连声儿唤着姑娘们快来招呼客人。

　　马明急匆匆跑进来，说：“老爷，珍三太太不见了。”

　　鸨母跟几个姑娘都乐了，直说这几位爷真是稀罕，哪有带着老婆上这种地方来的。

　　几个姑娘粘过来就缠人，陈廷敬手足无措，连连喊道：“姑娘们坐好，不要胡闹。”

　　这时，忽听楼上传来琵琶声，犹如风过秋江，清寒顿生。陈廷敬不由一愣，道：“这琵琶弹得真好，可否引我们一见？”

　　李三娘道：“这可是我们杭州头牌花魁梅可君，这几日正闹脾气，谁都不见！”

　　说话间，猛听得外头吆喝声，就进来了三个衙役。一个胖子喊道：“李三娘，梅可君想好了吗？跟我们走！”

　　李三娘忙做笑脸道：“几位爷，我是死活劝她都不肯呀！她说自己从来只卖艺不卖身，纵然是皇帝老子来了，也不侍候！”

　　楼上琵琶声戛然而止，胖衙役说道：“我们已等她好几日了，难道要我们绑她走？”

　　李三娘忙摇手道：“几位爷千万别动粗，弄不好要出人命的！”

　　楼上吱的一声门开了，果然一位清丽绝俗的女子下楼来了。李三娘立马欢天喜地：“可君，你想明白了？这下妈妈就放心了。”

　　梅可君一脸冰霜，突然掏出一把剪刀，道：“你们若再如此相逼，我就死在你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