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大早，彩凤忙完二少爷，便找出一根长长的竹竿，竹竿头上捆个镰刀，伸到大槐树上夹住花枝一翻转，一个个带着白花的小枝子就被折了下来，满院馨香。

　　彩凤先将鲜嫩的槐花清洗干净，倒进锅里。添水，下米，一直煮着，直到米饭熟了。揭开锅，一种清清淡淡的香味儿扑鼻而来。

　　吃晚饭时，她给二少爷盛了一碗，谁知二少爷一连吃了两碗，手舞足蹈地连连叫道：“好吃，好吃”。夜里，彩凤又偷偷地钻进厨房，给二少爷做槐花饼。

　　二少爷特爱吃彩凤做的槐花饭和槐花饼。他将槐花饭和槐花饼叫着“花花饭”，一天三顿都嚷着要吃花花饭，没有花花饭就不吃饭。二少爷自吃上花花饭后，脸色明显地红润起来。

　　一天，卓氏问彩凤：“没有槐花了，二少爷吃什么？”

　　彩凤说：“我正要求太太做主呢？”

　　卓氏问：“做什么主？”

　　彩凤说：“收购槐花，储藏在后屋里备用。”

　　卓氏每次看到二少爷津津有味地吃着槐花饭，总忘不了说上一句：“二少爷是个贱命呢。”

　　说是说，卓氏对彩凤到底有了一些好脸色。

　　彩凤在贾府虽然是下人，干着杂活，照顾二少爷，可吃喝不愁。老管家汉皋也特别喜欢她，私下里很照顾她。苗嫂也偷偷地给她一些好吃的。十三四岁的姑娘正是长身子的时候，有了这份营养，像是青苗加了肥似的长。

　　３５

　　彩凤手快腿勤，眼里有活，是个闲不住的角儿。安顿好了二少爷，彩凤就学着找活干。

　　那时电话尚未普及，襄阳、樊城的电话极少，电报局也只有一家，设在樊城。省城每日钱盘儿交易的情报上午八点通过电报从武汉传来，樊城才开市，开市交易两小时后，才会报出本地价。再从樊城把信息传到襄阳，又慢了半拍。为此，襄阳的钱庄和银铺，都备有一头毛驴，一俟获得行情，赶场人遂跳上驴背，挥鞭急驰回报信息。

　　这早，汉皋动身晚了一些，在樊城码头上岸后，因心急，给了毛驴一鞭子，惹怒了梅花驴，梅花驴在码头上又是叫又是跳，甩下了驴背上的汉皋。汉皋摔伤了腿，躺在了床上。彩凤念及账房先生的救身之恩，经常抽空为汉皋端茶倒水，精心侍候，令汉皋很舒心。

　　“我这躺下了，可就苦了老爷呢。”汉皋一脸真诚地说。

　　彩凤说：“我倒是有个主意，不知您赞成不？”

　　“什么主意？”

　　“让鸽子送信！我老家就养了许多鸽子，飞得再远它也能找回家呢。”

　　汉皋一听，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连声说道：“好主意，好主意！”

　　彩凤连夜赶回隆中山里，第二天傍晚就拎来了一笼鸽子。

　　次日一早，彩凤就开始训练鸽子识路。半月后的一大早，彩凤用手帕包着鸽子跟贾老爷出了门。上午九时整，樊城钱商总市场的钱盘儿一亮出，贾老爷即刻掏出备好的小纸条，一一写明数目，捻成一个小卷儿递给彩凤。彩凤熟练地将纸团系于鸽足，将鸽子抛向空中。几分钟后，鸽子便落在了金匮银楼门前。

　　很快，襄阳樊城的钱庄、银铺的老板们都跟着学了起来。

　　贾老爷高兴地逢人便讲：“我家彩凤贼精呢。”老爷请出退养在家的老银匠胡瓜，让他亲手给彩凤打了一只银手镯。老爷将楼里的男男女女全召集于后院的老槐树下，当众将崭新的银手镯戴在了彩凤的手腕上，很轻松地说道：“银楼里的丫头没有件饰物，遭人笑话呢。”

　　３６

　　多少年来，汉江上下一直传承着一种“打锣的”职业。

　　所谓“打锣的”，通俗地讲就是收旧货、收破烂的。

　　席麻脸不仅会打小锣，还会玩“旱龙船”。席麻脸用旱龙船作道具，向大户人家送恭贺，讨个红包赏钱，顺便招揽生意，向女人卖些针线头饰、绣花样板和手帕头巾簪子的。他特爱与一些大户人家的女佣人和丫头搭讪，骗女佣人和丫头偷主人家的金银饰物，三文不值两文地贱卖给他。经他一转手，就会从金店银楼里换出几倍甚至几十倍的利润来。席麻脸还忘不了顺手收集古玩古物，低价进高价出，一蒙二骗。

　　刚开始，席麻脸窜到金匮银楼门前兜售收来的金银旧物时，接连碰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