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廷敬虽猜准杭州这个诚亲王是假的,可此事毕竟重大,万一弄错了就吃罪不起,又问:“相年,你看到的这个诚亲王多大年纪?可曾留须?”
刘相年说:“我哪敢正眼望他?诚亲王这等人物又是看不出年纪的,估计二十岁上下吧。”
陈廷敬说:“诚亲王与犬子壮履同岁,虚龄应是三十四岁。”陈廷敬想了想,心中忽有一计,“相年,您快去见他,只道陈廷敬约您下棋去了,下边人没找着您,看他如何说,再回来告诉我。”
刘相年得计,速速去了寿宁馆。
刘相年七拐八弯走进一间大屋子。里头烛照如昼,诚亲王端坐在椅子上,身后站着两个宫女模样的人打着扇子。刘相年跪下,道:“臣向王爷请罪!陈廷敬约臣下棋去了,下边的人没找着我。”
诚亲王问道:“你说的是哪个陈廷敬?”
刘相年暗自吃惊,略略迟疑,问道:“敢问王爷问的是哪个陈廷敬?”
诚亲王道:“我只知道文渊阁大学士,吏部尚书名叫陈廷敬,他还在上书房给我们阿哥讲过书哩。他跑到杭州来干什么?”
刘相年心想坏了,眼前这位王爷肯定是真的,便道:“正是陈中堂,臣只知道他是钦差,不知道他来杭州做什么。”
诚亲王问:“你没跟他说我在杭州吗?”
刘相年道:“王爷您是微服私访,臣哪敢说。”
诚亲王点点头,说:“没说就好,明日就要走了。你官声虽好,但也要仔细。若让我知道你有什么不好,仍是要禀告皇上的。你回去吧。”
刘相年叩了头,退了出来。走到门口,刚才领他进来的人说:“刘相年,你得聪明些。王爷领着我们出来,一路开销自是很大。难道还要王爷开金口不成?”
刘相年低头道:“卑府知道,卑府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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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相年飞快地跑到烟雨楼,道:“真是诚亲王,我原想他是假的,抬眼看了看。这人年龄果然是三十多岁,短须长髯,仪表堂堂。”
陈廷敬点头道:“那就真是诚亲王了。王爷到了杭州,您送些银子去孝敬,拿得出多少送多少,送他三五千两银子也是个心意。”
第二日,刘相年早早儿带了银票赶到寿宁馆,却见诚亲王已走了半个时辰了。
刘相年心想诚亲王人反正走了,也懒得追上去送银子。他本要回衙门去,又想陈中堂也许惦记着这事儿,就去了烟雨楼。听说诚亲王一大早就匆匆离开杭州,陈廷敬不免又起了疑心,提笔写了密奏,命人暗中奉发。
不几日,陈廷敬收到密旨,得知那诚亲王果然是歹人冒充的。皇上盛赞陈廷敬处事警醒,又告诉他已命浙江将军纳海暗中捕人。
圣驾临近杭州,打算驻跸高家西溪山庄。高士奇径直先去了余杭县衙。原来高士奇心里惦记着收罗来的那些珍宝。进了库房,高士奇说:“那些奇石、美玉,我就没工夫看了,我只看看字画。”
衙役打开一幅古书法,高士奇端详一会儿,点点头:“这是真迹。”
李启龙忙喊道:“这是真的,放那边去!”
师爷接过古书法,放到屋子另一处。
高士奇一件件儿看着,真的假的分作两间屋子存放。这时,衙役展开米芾的《春山瑞松图》,高士奇默然半日,道:“假的!”
李启龙大惑不解,却不敢多说。看完字画,高士奇说:“不管真的假的,分门别类,统统送到西溪山庄去。”
阿山忙吩咐李启龙派人把字画送到西溪山庄去。余杭县衙的师爷在后面同李启龙轻声嘀咕:“老爷,张乡甫家的东西,不可能有假的呀?高大人怎么说《春山瑞松图》是假的呢?”
李启龙忙摇头说:“不要说了,相信高大人的法眼吧。”
阿山突然奉接上谕,皇上要检阅钱塘水师,命速在江边搭建台子。
高士奇说:“制台大人,搭这台子事关皇上安危,必须有个可靠得力之人才行。”
阿山道:“高大人,杭州知府刘相年只要愿意干事,他最能应急。只是这回吩咐给他的所有接驾差事,他都故意拖延。”
阿山派去的人飞快赶到清河坊,却见刘相年领着几个衙役,正在满堂春张罗,门首已挂上圣谕讲堂的牌匾。过往百姓有惊得目瞪口呆的,有哈哈大笑的。有个胆大的居然高声笑道:“这可是天下奇闻呀!今儿个妓院改讲堂,说不定哪日衙门就改妓院了!”刘相年只作没听见,尽管吩咐衙役们收拾屋子。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