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武子对彩凤有着许多美丽的幻想。

　　岁月催人，转眼之间，冬至又到了。

　　贾老爷下汉口没回来。临行前，老爷让汉皋去襄阳商会交了十两银子，算是今年闹冬至的集资钱。今年冬至，汉中的“九莲灯”班底要来，说是要与襄阳的“九莲灯”班底打擂呢。一大早，卓氏招呼银匠、伙计和堂倌们吃罢馄饨后，说是老爷有话，今天放假一天，让大伙一同上街去乐一乐。

　　卓氏转向彩凤笑了笑，“今个就委屈你了，这银楼里也不能全空着呀，再说二少爷锁在家我也不放心，你就帮我看着点。”彩凤懂事地点了点头。

　　卓氏出门时，特意在楼里兜了个圈子。她见彩凤借送茶水去了一趟炉屋，微微一笑，心里有了底。

　　银楼里静悄悄的。偶尔有几声从二少爷嘴中发出的“花花巾，花花饭”的叫喊声。彩凤楼里楼外看了一遍，确信无人了，大门掩上，向后院走去。

　　这是后院一间放工具的杂屋。小武子早到了，他见彩凤进来，有些慌乱地说：“都出门了么？我有些害怕！”

　　彩凤一声没吭，一把抱住了小武子，闭着眼，努力地用嘴四处寻找起来。

　　小武子没站稳，被彩凤掀倒在柔软的稻草上。稻草迅速将两人淹没了。

　　卓氏出其不意地出现在他们两人的面前，他们仍然只是隔着厚厚的棉衣紧紧地抱着，两只嘴唇不知所措地依然紧贴着。

　　卓氏怒气冲冲地大吼一声：“你们干的好事！”

　　５０

　　银楼还是如同往日一样，每天吞着金吐着银。

　　小武子提着心，彩凤吊着胆。这日子就好像盛着骨头汤的砂锅吊子架在炭火上——慢慢地熬着。

　　腊月二十三过小年。襄阳人过小年要喝骨头汤吃“糖锅烙”。银楼里前一天就杀了猪，苗嫂一早就将骨头汤煨在了砂锅吊子里。糖锅烙其实就是一种烧饼。

　　按襄阳商界的规矩，东家要抢在腊月小年这天，把账结好，开出总清单，一年到头是赚啦，还是赔啦，赚多少，赔多少。掌柜、账房、堂倌、大小伙计以及佣人们的钱都要分好，用红包送到各人手中，多少不等，人人有份。这些都是快乐的事。最紧张的是中午那顿酒席，这顿酒席行话叫“说官话”，俗名“吃滚蛋包子”，襄阳人叫“吃滚蛋锅烙”。席前，老银匠胡瓜特地叮嘱小武子，待会儿多给老爷敬上几杯。小武子只是嗯了嗯，老银匠很生气地暗地踢了孙子一脚。

　　主桌上是贾府的自家人或楼里方方面面的负责人。老银匠胡瓜被请上了主桌，这是银楼里多年来的习惯。

　　贾老爷来到下人的桌上，给银匠、伙计、丫头和佣人们每人夹了一块深红色的扣肉，举起酒杯说道：“这第一杯酒是我谢大家了，这些日子让大伙累着了，明天，各位师傅就要回家团圆，我给大家拜个早年，回去代我问家人好。”说着，双手一拱，身子象征性地往前倾斜了一下。

　　小武子低着头喝骨头汤，低着头吃糖锅烙。小武子自打被卓氏逮个正着以后，便掉了魂似的。他担心今个儿是他“滚蛋”的日子。　　

　　贾老爷笑了笑，高举起酒杯继续说道，“我给大伙敬第二杯，这一年又过去了，托大伙的福，生意还说得过去，来年还劳大伙多干点呢。”大伙顿时欢呼起来，老爷的这席话意味着，生意照旧，人员照旧，今个儿没有人要吃“滚蛋锅烙”了。

　　小武子说啥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猛地站起身来，连连问道：“不让我滚蛋了？不让我滚蛋了？”

　　贾老爷笑了：“谁说让你滚蛋啦？太太一直在夸你呢，她提出让你到首炉去当首炉银匠。我想也行，待开年了就让你换炉。”

　　首炉即银炉台上诸多银匠中的头把交椅，是一种权威的象征。

　　这时主桌的卓氏走了过来，摸了摸小武子的头，和蔼地说：“好好干吧，老爷不会亏待你的。”

　　一帮银匠们高兴地叫着喊着，让小武子多喝几杯。

　　小武子啥也没说，只是傻傻地立着。

　　５１

　　正月十六一大早，小武子来到炉上，一一清点工具。吴妈走了进来：“小武子，太太让你过去一下。”

　　吴妈将小武子带到卓氏屋里，便走了。

　　卓氏躺在床头，头缠着毛巾，一副病怏怏的样子。

　　小武子小心翼翼地问道：“您病啦？”小武子对卓氏有一种恐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