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天，我独自一人去皖南山区旅游。

　　在途经一个偏僻的古村落时，偶然在一农家厕所里发现了两把椅子，虽说颜色早已脱落，但雕龙画凤依稀可辨，我在古籍图谱上见到过，是两把宋代花梨木椅子。我把椅子重新放回原处，然后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问主人：老乡，你厕所里那两把椅子不要啦？

　　老乡说：破椅子，现在谁还要他，到镇上家具店里花二十块钱买两把塑料椅子，又好看又时髦。我说：那两把椅子是哪里来的？老乡说：祖上传下来的，原来一直坐着，现在破得不成样子，不用了，厨房里柴火堆得太多，不然早烧掉了。我听得心惊肉跳，连忙说你不要就卖给我吧。老乡说：这么破的椅子，卖给你多不好意思，再说，你们家里摆设漂亮，弄这两把破椅子搁家里，多丢人。

　　我说：我喜欢。老乡说：你喜欢你拿去好了，要什么钱。我心头大喜，怕老乡反悔，说：不行不行，不能白要你的东西，你出个价吧——老乡一听，为难起来：这个，出什么价，我也不晓得怎么卖。我说：这样好了，我出１０００。他吃了一惊：１０００？我暗暗有些后悔，出太高了，让老乡起疑心了，连忙解释：我家里有一张祖传的八仙桌，就缺几把梨木椅子相配，现在木匠又做不出那种味道。老乡信以为真，说：你要买我随你，到时不要说１０００块钱吃亏了，这样好吧，我再贴你一条火腿，自家腌制的，是正宗的冬火腿。

　　我感激得不行，又觉得自己做人不道德，人家不知道这破椅子是好货，就七骗八骗骗人家卖了。不过我太喜欢这两把椅子，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反正是收藏，再说我要不买，几天后这两把椅子不是就化成灰烬了吗？想到此也就心安理得起来，对他说：谢谢你，这样，我今天没带这么多钱，明天带钱和车子来取。

　　当天晚上我连夜包车赶到当地的县城，在银行柜员机上取了１０００块钱，又包下一辆车，于次日中午时分赶到老乡家。

　　一进院子，我惊呆了，院子中央太阳底下晒着两把漆了红漆的椅子，正是那两把宋代花梨木椅子。老乡用邀功请赏的口气说：“让你花１０００块买这两把破椅子太对不起人了，做人要厚道！你一走，我把两把破椅子重新换掉四条腿，又用刨子刨了一遍，然后特地叫俺家小三子到镇上买了一桶红油漆，里外漆了三遍，俺们忙活了一个上午了……”

　　我眼前一黑，几乎要瘫倒在地……

　　图／豌 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