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氏带着丫头桃花来到彩凤与二少爷的屋子。卓氏对彩凤说：“老爷说了，你也是当二少奶奶的人了，不能总干些下人的事，让桃花给你当丫头使吧。”

　　彩凤连连说道：“谢谢娘，谢谢娘。”

　　卓氏让吴妈将彩凤房中屏风外的那条木凳换成了床，桃花便在彩凤屋里安顿下来。此时，彩凤算是弄明白了，卓氏哪是想让桃花来解脱自己，而是特意让桃花来监视自己的。

　　桃花住在彩凤屋里，夜里只要稍有一点儿动静，她都会坐起身来，问二少奶奶：“有事么？”

　　彩凤“嗯”了一声，便翻身下床：“没事，上趟茅房。”

　　桃花想跟着去，让彩凤重重地推一掌：“天凉，快躺下！”有两次，彩凤与小武子约会回来，见桃花坐在床边傻乎乎地等着。彩凤有些得意，心想这丫头还嫩着呢。

　　彩凤当了银楼里的管事，生意上的事够她忙乎的。桃花也贪玩，时常将二少爷扔在一边。银楼里时常可以听到二少爷“花花巾，花花巾”的叫喊声，还夹着轻一下重一下的嚎叫声，弄得银楼里阴森森的。

　　汉皋走不动了，彩凤不得不顶替他跑汉口下汉中。每次回来，彩凤都忘不了要给卓氏捎上一块布料，或带回一锭徽墨一扎宣纸什么的。再就是来老爷屋子里坐坐，给老爷谈一些外面的见闻和生意上的事。

　　二少爷很高兴与桃花住在一个屋里，这样喜爱桃花就很方便。白日里，彩凤忙着银楼里的事，他们可以在屋里尽情地欢乐。桃花的胆子慢慢大了起来。有几次，二少爷大白天扒在桃花身上摸奶子，让彩凤碰上了。桃花微微一笑：“二少奶奶，二少爷高兴着呢。”没有丝毫的难为情。

　　彩凤说：“你就不怕太太瞧见？”

　　不料桃花一笑：“你起夜干些啥事，太太知道不？”

　　彩凤一愣，立即软了下来。彩凤这才知道，这死丫头鬼着呢。

　　彩凤叹了一口气，对桃花说：“二少爷有病，切不可让他任着性子来。”这话是卓氏对彩凤说的，现在又由彩凤对桃花说了。这世界有趣着呢。

　　桃花的老道与成熟让彩凤不放心。为了安全起见，彩凤悄悄地将桃花带到樊城外国神父开办的洋医院检查了一下，没有发现有花柳病，这才放心下来。

　　彩凤本想搬到另一间屋子里住，让桃花日夜陪着二少爷。可一想，这太窝囊也太不成体统了。彩凤只要在银楼里，夜里仍然与二少爷一屋。二少爷便闹着嚷着要桃花，想必二少爷已对彩凤彻底地失去了兴趣。彩凤在暗自高兴的同时，也很伤心和气馁。

　　小武子仍在炉上打下手，有时彩凤也让小武子过江干些跑腿的活。譬如说，过江去送送货，同彩凤一道陪客人吃饭。可惜小武子，见到生人往往紧张得开不了口，很容易耽误生意，彩凤只好作罢。彩凤早已给自己腾出了一间屋子，原是想与少爷分居而卧的，后没成，可这屋子却空下了。等夜深人静之时，彩凤与小武子都会不约而同地借助这间屋子相聚相欢。这些，当然都是背着银楼里的眼睛。

　　６９

　　汉皋眼瞎了，可脑子还很清醒。不习惯用拐杖，就摸着在银楼里转，或者干脆坐在柜台旁，指使着伙计干这干那。他的耳朵特灵，柜上的金银物件，他只听音，就能说出物件的质地成色来。贾老爷让下人在后院的古槐树下放了两张藤躺椅。时常，汉皋躺在藤椅上，老爷陪坐一旁，两人亲热地唠着闲话。

　　吴妈走了，汉皋眼瞎了，银楼里的人手一下紧张起来。彩凤与老爷商量，想招几名帮手。老爷说：“你看着办吧。”

　　彩凤亲自从保康、谷城、南漳挑选了三名学徒。新招收的学徒都上过三年私塾，大的叫阿狗，刚满十六岁，两个小的一个叫狗娃，另一个叫狗蛋，都是十四岁。彩凤让阿狗接替吴妈的活，当佣人。狗娃跟着来喜跑堂当伙计。狗蛋上银炉做学徒。

　　来喜有了帮手，彩凤便让来喜负责照料汉皋的生活起居。彩凤问来喜：“你还记恨我么？”

　　来喜脸涨得通红：“不，不，我谢二少奶奶都来不及呢。”

　　彩凤将来喜带到汉皋面前：“先生，您看我把谁带来啦？”

　　汉皋从藤椅上站起身来，手在空中抓了抓：“哦，二少奶奶，这不是来喜么？”

　　“是的，我让来喜照顾您老的。来喜，赶快给先生磕头。”彩凤客气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