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脚踢出,他仍是气得浑身发抖,又一把抓回老关东,连声地问:“谁让你去的,谁让你去的,啊?谁让你去的!”
老关东也急了,大声喊道:“除了你还有谁!不是你让我每年过年都去吗?!”
慕雨潇说:“今年我让你去了吗?”
老关东说:“可今年你也没发话不让我去啊!”
慕雨潇松开老关东的脖领,却回手打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就是这个疏忽,就是这个少说一句话的疏忽,让自己所有的努力都变成了嘲笑。
额娘说话了:“潇儿,不管咋说,这事总是咱的错,去赔个不是吧,满人家大多还是明事理儿的。”
花小尤说:“让曲管家去各家赔礼,每家备上一份厚礼,关老爷那儿,我带老关东去,说清楚了,关老爷会通情达理的。”
额娘说:“关老爷受伤害最大,那礼得重一些,潇儿,就把那老山参让小尤带去吧,额娘这么大岁数了,吃它不吃它,也起不了太大作用。”
花小尤说:“这可不行,这棒槌是雨潇孝敬您,给您补身子的,还是拿别的礼物吧。”
钮赫说:“格格尽管拿去,这事马虎不得,过些日子,我一定再给老夫人掏弄一只来。”
花小尤领着老关东进城了,带着老山参和虎八丫。一出黄花寨的大门,老关东放声大哭,刚才挨打挨骂,他一个眼泪没掉,现在却感到委屈得不行,泪水怎么也止不住了。
花小尤把老关东的头抱在怀里,掏出手帕给他擦泪,却是擦去一串又滚出一串。
花小尤边走边说:“老关东,你发没发现,你那个干爹有些变了?”
老关东说:“是变了,为了讨好满人,连自己的儿子都舍得下死手打。”
花小尤说:“又说错了,他会去讨好满人?你跟他有十来年了,你见他在谁面前低过头,弯过腰?他最近做的事是想向世人说,黄花寨决不再与满人为敌,凡是坦诚相见的满人,都会成为我慕雨潇的朋友!老关东,你说,满人知道这个信息,会怎么想,如何做?”
老关东点点头:“满人能挺高兴,这些年,俺大也让他们吃了不少苦头。”
花小尤说:“满人很讲知恩图报,礼尚往来,平素为人处世,都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孙二娘和都里做的事,差不多所有满人都能做到,现在慕雨潇对着满人微笑着伸出手,是多好的一件事啊,却让你糊里糊涂地给搅和了。”
老关东还是不忿:“我也不是有意的,也没有人通知我,我张张罗罗二十多天,也没捂着盖着,为什么不通知我停?”
花小尤说:“没人通知你?你长眼睛长耳朵都干啥的?看不出眉眼高低,听不见声高声低啊!最该打的是,你姐我天天在你身边,你向满人下这黑手,咋就不跟姐先吱一声呢?你应该想到,姐也是满人,做这事,她能不能同意啊?你说,你要不该打谁该打!”
一番话说得老关东哑口无言,低了一会头,才说:“姐,是我错了。”
花小尤是一个人进的关家。进得屋来,就按满家的规矩,给关老爷和关夫人行晚辈叩见长辈的跪拜礼,说了一大堆拜年话。
关老爷搀起花小尤,心里虽还有气,但也知气不能往花小尤头上撒。
花小尤坐下,家人奉上茶。花小尤谢过,说:“我进城拜年,关老爷家是第一家,关老爷在沈阳城最德高望重,又是全东北新文化发展促进会的会长,张大帅不拜也得先拜关老爷,要不然,天神都会挑我的理。”
关老爷听这话心里很受用,嘴上却谦虚着:“侄女这样说,可羞煞关某了。”
花小尤说:“我有一个小朋友,听说我要来拜见关老爷这样的大人物,非要跟来,给关老爷磕头,我拗不过它,就把它领来了。”
关老爷说:“人在哪里,快让他进来。”
花小尤笑着从怀里拿出虎崽子八丫,说:“就是她,叫虎八丫,虎八丫,快,给关老爷和关夫人拜年,祝二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说着,就把虎八丫放到关老爷手上。
所有动物中,小老虎是最招人喜欢的,也是最不容易见到的。关老爷捧着虎八丫,喜得满脸都是笑。关夫人一见,忙过来抢,说:“让我抱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