务光接道:“在楚国,只有夫概及其部属是吴人,显然有人想用夫概来引开我们的注意。其实公然叛逆,对夫概而言,有百害而无一利。仔细推究其中利害,可知夫概只是小患,真正的祸患,却是那隐于幕后的恶獠。”
叶公道:“务光推究入情入理。凡事断不会凭空生出来,均是由背后的利害所推动。尤其像谋逆这样的大事,其害也大,我们且设身处地去想一想,谁能从中获取利益。那奸徒虽刻意隐匿行迹,但终逃不过利益的诱惑,细心推断,应该不难揭示真相。”
在家臣的簇拥下,叶公一行浩浩荡荡来到应府门前,应氏三兄弟听得禀报,早打开了大门,降阶恭迎。
叶公被迎进厅堂入座,家奴奉上美酒。叶公与三人含笑谈话。叶公向应伯升说道:“诗曰:‘鼓瑟鼓琴,和乐且湛’,我一向爱好琴瑟,听闻先生亦擅长琴奏,真想鼓瑟相和,以骋心怀。”
应伯升谦道:“伯升的琴技怎能与主君相和?再说府里的琴瑟都放在鄙人房中,叫家奴呈来甚是不便。”
叶公拊掌道:“雅士所居有琴瑟相伴,必是清幽之处,视察军防稍迟再去不晚,清幽雅舍却不能不访啊!”
应伯升面色骤变,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慌乱。见叶公一力坚持,只得起身揖迎叶公入内。
吴句卑想跟去,却被叶公阻住,说:“你不懂风雅,没的扫了兴致,陪两位先生在此稍待。”
应伯升引路,叶公来到后院居室。应伯升方及而立,尚未娶妻,一个人独居在此,屋内摆设尽是竹简、帛书以及琴、瑟之类乐器。
叶公注意到墙壁上悬挂一柄青铜剑,剑鞘上镶嵌金玉宝石,十分华丽。拔剑出鞘,陡觉一股寒气袭来,迫人眉睫。
“好剑!”叶公叹道,欲伸手抚试剑锋。
应伯升急喊道:“主君且慢!”
叶公微微一怔。只见他拿过一幅丝帛,轻轻搭在剑刃上,光滑细软的丝帛倏地断为两幅,飘然坠落。
叶公大为叹服:“好锋利的宝剑!断石分金,想必亦不在话下。”
应伯升微笑道:“这柄剑实在太过锋利,故此平日挂在房中作镇邪之物,没人来用它,恐怕一不小心反伤了自己。”
“宝剑太过锋利,反致空悬不用。可见凡事有其利必有其害,世人只晓得趋利,反倒常常身受其害。此言不谬也!”
“主君似乎颇多感慨,莫非心中有事?”
叶公不答,由袖中取出一物,给应伯升观看,问道:“应先生博学强记,未知是否识得此物?”
应伯升接过来,仔细端详,道:“这是一枚质地上乘的白玉,手工雕饰出来的一道道线痕流畅生动,可惜缺了一角。看来应是主君的随身玉佩,不知因何故毁损。”
叶公叹息着接道:“一枚上好的白玉,就此毁掉,着实令人痛心。”
应伯升薄薄的嘴唇一抿,笑道:“主君何必为这小小的一枚玉佩痛心?旧的物件毁掉,大可以再换新的。”
叶公道:“玉佩虽小,其中牵涉却甚广,先生可愿听一听吗?”
“小民愿闻其详。”
叶公在重席上坐定,示意应伯升也入座,方才缓缓说道:“自从我到叶邑以来,时日未久,但其间频频生事,皆因叶邑有人密谋反叛。”
应伯升惊道:“竟有这等事?”
叶公道:“事情要从一具尸体讲起。有人得悉谋反之事,赶去公府报讯,谁知竟被人狠心杀害,这枚玉佩即是从他手心中发现的。”
“这枚玉佩竟是重要证物,主君携来此间,不知是何用意?”应伯升迷惑不解。
叶公笑道:“这其中自有道理。这枚玉佩曾被毁损,使人无法看出它原来的形状,起初我也猜不透其中的含意,但我见了应先生,才顿时悟出那死者为何至死还要紧紧握住这枚残破的白玉。”
他提笔在绢帛上描绘出白玉的形状,接着在正当中加了一只鹰首。原本平平无奇的半瑗形,突然变成一只展翅高飞的鹰,白玉上面的一道道线痕,赫然竟是飞鹰双翼上的羽毛。整个飞鹰造型别致,线条简练,极为传神。
叶公道:“我刚才注意到,先生身上所佩的玉饰,与这枚玉佩一模一样。此飞鹰图案,正是应氏独有的族徽标志,别处再造不出这种玉鹰。这枚玉佩正是应氏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