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伯升神色不变,笑道:“主君莫非在暗示应氏意图谋反?”
叶公道:“先生若自信心底坦然,不妨卷起左臂袍袖。”
应伯升卷起袍袖,左臂上缠着裹伤用的帛带。他哈哈笑道:“好厉害的叶公!我时时处处留意掩饰伤处,不使人发觉,竟然能被你识破。”
“吴句卑刺伤凶徒左臂之后,我一直在留意寻找受伤之人。先生行动举止虽然十分小心,但重伤在身,难免会露出些许痕迹。”
“人是我杀的,你那名家臣腿上中的毒箭也是我射的,可惜他竟未毒发毙命!”应伯升语气骤变,嘴角带着挑衅的笑意。
叶公没想到他竟坦率承认犯下的罪行。
应伯升冷笑道:“杀人罪名我招认不讳。但说到意图谋反,此事全无凭据,你亦奈何我不得!”
叶公冷冷道:“杀人血案何止一桩?郑军犯境当晚,应府家奴被杀一事,也是你所为。你可敢承认!”
“杀一人是死罪,杀两人也是死罪,你既然这么说,我便承认又有何妨?”应伯升轻描淡写地说,“那应才偷窃钱财,被我发觉,失手将他打死,推入火场。”
叶公怒道:“事情未必如你所言这般简单。试问,你又如何预先料到当夜会突起大火?”
应伯升失笑道:“难道说那场大火也是我放的?”
“虽不是你亲手所为,却也大有干系。你一味推托,不肯说出事实真相,索性由我来讲出你的种种谋划,教你推诿不得!你本是应国王室后裔,不甘心沦为庶民,便乘楚国新败,实力受损之际,在叶邑图谋反叛。重金聘来武士,用钱财收买军营中的败类,更与郑国暗中勾结。此事本来十分隐秘,但那郑国奸细听闻我来到叶邑赴任,为怕事情败露,遭遇不测,欲赴公府自首告发,你恼恨之下,用毒箭将其射杀。应才也是你的爪牙,见你心狠手辣,怕危及自身,遂携带金钱逃脱,被你一掌打死。你原与郑国互通消息,知道当夜郑军将偷袭叶邑,所以借起火之机,将尸体推入火中,以消灭罪证,并乘乱逃去。当日我还在诧异你为何会及时赶至火场,而今细想起来,倘若我迟到一步,或者根本未曾前去,应才的尸体随便掩埋土中,杀人命案将轻易被一场大火掩盖。”
“一味臆测,焉能令人信服!”应伯升冷冷说道。
叶公道:“你的手下武士可作证明,你狼子野心非止一日!”
应伯升神情惊愕不已。
叶公微笑道:“贵府武功最高强的武士任忌,原是你由郑国聘来,他是异国人,自然令你放心得很。有一点不可不告知于你:任忌原是我的知交好友。”
应伯升瞪视着他,双目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叶公接着道:“当时我在郢都,无法立刻赴叶上任。但叶邑本是楚国重地、北疆屏障,使我不得不预先布下几粒棋子,以应不测。任忌就是这其中的一粒棋子!”
应伯升气恼之极,冷笑道:“好狠的手段!我一举一动竟尽在你掌握之中!”
“那也未必。我若早知你连杀数条人命,又怎会让你得手?”叶公正色说道。
应伯升倏地拔剑出鞘,剑尖直指叶公咽喉,恨恨道:“一切皆因你而起!我苦心谋划,万事俱备,只等起事。谁知你一到叶邑,事情就起了变化。你坏了我的大事,今日也休想活命!”
叶公面无惧色,厉声说道:“我死在应府,应氏满门休想活命!应氏因你一人遭遇灭门之祸,你良心可安么?”
应伯升持剑的手微微颤抖,惨然道:“当初预谋之时,便已料到有今日。只恨仲明、叔文二人一味阻挡,你赴方城之际,正是一次绝好的时机,良机已失,悔恨莫及……”
叶公打断他的话:“我赴方城实是为诱你出洞,当时早已布下层层防线,一旦变乱,大军决不留情!你两个弟弟救你和应氏全族人的性命,可笑你竟然至今懵懂不知!”
应伯升惨然无语。
叶公叹息不已:“当年应国尚且覆灭败亡,你纵使谋反成功,又能撑得几时?迟早仍是死路一条。”
应伯升仰天惨笑,道:“事已至此,我又何需瞒你。你道我为何会不惜杀身灭族,行此险着?实在是先父临终遗训,不敢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