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雨潇只觉一阵眩晕,昏倒在地。
思琳听完洪顺嫂的话,惊呆了,也没哭,也没说话,只是呆呆地站着,脸色白得像死人一样。洪顺嫂害怕了,拉着思琳的手,说:“少奶奶,少奶奶,你别这样,你说话呀,说话呀!”思琳转过脸,看了看洪顺嫂,嘴唇抖动着,想说什么,却突然哭出声来。
从嫁到这个院子来,思琳不知哭了多少回,却哪一回也没有这次伤心,伤透了心。她简直不是在哭,就是嚎,尖声地嚎,关家里外两院所有的人都听见了,那声音哀伤得、凄厉得让石头人听了都能落泪。洪顺嫂把真相告诉关老爷、老阿古时,他们愣了一霎,心就酸了,软了,哎,世上竟有这样苦命的人!
洪顺嫂把思琳抱在怀里,陪她掉了好一会眼泪。最后说:“去吧,哥还在等你呢。”思琳抬起头,把要带的东西带上,往屋里四下看了看,掉头走出这见证了她一生中最苦最惨日子的小耳房。
老阿古跪在门前,两只手和头都伏在地上,绝望地闭上眼睛。从听说思琳是慕雨潇的妹妹后,他就好像看见阎王殿的大门向他敞开了,他知道,慕雨潇这个杀人魔王是饶不了自己的。
思琳没见过慕雨潇,过去恶毒地咒他骂他的时候,她也曾想象过他的模样。她觉得能干出这种伤天害理事情的人,不是青面獠牙,也该是一脸狰狞。
走进慕雨潇的院子,她站住了,她不敢进去,她不知道一旦看见自己心爱的哥哥突然变成青面獠牙,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住。
洪顺嫂喊了一声:“慕爷,小妹来了。”
慕雨潇从屋里跑出来,一见思琳,他就认出来了,这是自己的小妹,是自己找了十六年的小妹,她几乎还是小时候的样子,只是脸上多了些沧桑,多了些哀苦。
思琳也认出来了,是哥哥,是自己日思夜想、盼了十六年、也找了十六年的哥哥。他的模样跟自己记忆中一样,还是那么英俊,那么可亲。
慕雨潇一把把思琳抱住,叫了一声“小妹!”就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哭。
思琳一动也不动,任由慕雨潇抱着,眼泪不掉线地往下落。听着慕雨潇一边哭一边叫着“小妹”,她终于也叫了一声“哥”,伸出两手搂住了慕雨潇的腰。
洪顺嫂抹着眼泪,说:“进屋吧,外边冷,进屋说话吧。”
兄妹俩这才相拥着进了屋,洪顺嫂在外边把门关上,走出了院子。
听说失散了十六年的妹妹就是自己从妓院里赎出、让十个怪人糟蹋、又嫁到关家去忍受非人折磨的那个女人,他几乎被击垮了。他实在承受不了那个女人就是自己妹妹的这个残酷的现实。
思琳从小包袱里拿出娘留下的那块白布,递给慕雨潇,说:“这是娘临死时留给我的,是娘咬破手指写的,娘对我说,流着泪对我说,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找到哥哥,找不到哥哥,娘说,在九泉之下也闭不上眼睛。”
慕雨潇接过白布,手颤抖着,“林同举”三个字已经变成了黑色。他看着看着,娘的脸突然出现在上面,对他说:“举儿,娘说过,你们兄妹能团聚,娘就心安了,可你们这样团聚,娘能心安吗?能闭上眼睛吗?”
思琳看见了慕雨潇身旁那个淡蓝色的围脖,走过去拿在手里,说:“哥还留着它,这围脖真好看,真暖和,一看见它就想起了小时候,哥抱着我,去看戏,每次看完戏,我不等到家就困了,哥就用它把我围上,紧紧地围上,那时候我就想,哥真好,天底下谁家的哥哥也没有我的哥哥好。”
慕雨潇再也忍不住了,用留有娘的血迹的白布捂着脸,泣不成声地说:“小妹,哥不是人,哥对不起你啊!”
思琳眼中又涌出泪水:“你有没有跟别人说过对不起?”
慕雨潇没明白思琳话的意思。
思琳说:“这几年,被你弄来给那十个怪人糟蹋的怕不只我一个人吧?你有没有跟她们说过对不起?有没有想过跟她们说对不起?”
慕雨潇默然。
思琳继续说:“哥,我又怀孕了,上次怀孕,关家怀疑是那怪人的种,硬给打掉了。这次怀孕,虽然关家的人还是不认,却没对我下手,我想他们是不敢下手,因为我听洪顺嫂说,是你派人威胁了关老爷。这孩子托你的福得以存活,可这次我却不想要他,这几天,我正琢磨着怎样把他打下来,怎样把他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