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叔文是个极机敏的人,不等吩咐,已上前和那卖主讲论价钱,不一时付了钱,引那女孩来拜见叶公。
询问之下,才知道这女孩只有十一二岁,原是蔡国人,父母早亡,流落到这里,被当作女奴贩卖。
问到她的名姓时,女孩垂首答道:“婢子无名无姓,只记得父母在时,唤作阿衡。”
叶公暗暗点头。心想:“季华公主的母亲本是蔡国人,这阿衡也是蔡国人,难怪会面貌相像。”心中越发觉得可亲了。
叶公把阿衡带回府中,让她住在陈设雅致的兰房内,他自己每天去看望,教她写字、抚琴,将她当作珍宝一样的宠爱。阿衡最初也是迷惑不解,但日子久了,渐渐习惯了奢华的生活,性情越发温良,姿容秀雅,只管天真烂漫地亲昵叶公。
叶公又选了地势较高与他居室相近的地方,命人建起一座高台。高台建成后,叶公带阿衡登台观看,只见雕梁画栋,富丽豪华。出奇的是,高台内外处处钩凿、雕写龙形,窗框、门楣、栏杆全都装饰飞龙,连盂樽杯盘、墙壁石阶都布满了云龙。
叶公看得又是好笑又是好气,他建筑高台本是给阿衡居住,现在弄得到处都是张牙舞爪的龙,小女孩哪里能住在这种地方?
高台是由应叔文监工建造,叶公问应叔文:“好好一座高台,怎么会到处都是龙?”
应叔文抬头看了看他,答道:“主君一向爱龙好龙,几乎所有的器物都饰以龙形,只少一座龙台,臣就为主君补上了这个缺憾。”
叶公低头打量,这才注意到自己衣袍上是龙,履端也是龙,连佩剑上都是龙。他哑然失笑,这实在也怨不得应叔文自作主张。
但他从未吩咐人制作龙形器物,何以竟会弄到如今处处皆是龙的地步了?
他暗自思量,才找出其中根源。只因他身边存了许多少年时绘的龙图,又将一张龙琴视作心爱之物,夫人张氏以为他爱龙好龙,便在衣履上都饰以龙形。这样一来,家臣、奴仆们更添误解,竟是人人皆知叶公好龙,纷纷投其所好,博其欢心,竟弄到他身边到处都是龙。
他不介意世人怎样看他,既然已成误会,更不需辩解。于是捋须微笑:“好一座龙台,就叫它玩龙台吧。”
不久,任忌风尘仆仆从越国归来,带来吴王阖闾战败身亡的消息。
叶公大喜,邀任忌在玩龙台上饮宴,又拉上吴句卑相陪。
一时呈上来羽觞美酒,举觞劝饮的却是阿衡。她一向受叶公娇宠,也喜欢亲昵叶公,竟遣退奴仆,自己亲自前来侍奉。
任忌看见捧酒的阿衡,登时怔住了,他转目望向叶公,十分惊诧。
叶公回避着他的目光,笑容有些惆怅,说:“她叫阿衡,你也许会觉得有些眼熟,她……她原是蔡国人。”
任忌无语。只是心中替叶公忧虑,季华公主斯人已逝,再见阿衡,徒然增添伤痛。
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了天,叶公觉得气闷,推开窗子,仰首向天。只见云海翻腾,几乎笼罩了半个天空。从西北方向涌过来一团奇丽的彩云,中间裹着几片发光的云彩,不多久发光的云彩扩大,逐渐显露出龙的轮廓来。
“龙!”
“真龙来了!”
家奴指天惊叫。众人在叶公府邸纷纷奔走相告。
伴随着阵阵雷声,天龙飞腾,带起满天风云变幻。雷声轰鸣,电光乱闪,狂风骤起,走石飞沙,仿佛天地俱都为之震撼。
叶公望着云中的巨龙,脸上的血色一下子被抽干了。
楚王隐忍多年,一心要雪覆灭国之耻,听说吴国进犯陈国,立即聚齐举国精锐,北上救陈。一时间旌旗猎猎,车骑奔驰,吴楚两国十余万甲士集结于陈国。
军营里突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请求拜见楚王。
这天是叶公负责巡番值戍,属下家臣先把不速之客带进来见他。
叶公暗自思忖:两国交兵之际,敢来闯军营,不知道是怎样胆大威猛的人。
等见着来人,却是个30岁左右的年轻人,生得俊美非常,若非颌下留有微须,任谁见了都会以为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
叶公打量他一眼,道:“敢闯军营,胆子不小!你是什么人?”
来人儒服佩剑,衣饰华丽,长揖一礼,从容答道:“卫人端木赐,乃是孔夫子的弟子,奉师尊之命前来拜见楚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