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是西藏野战部队的一名军人,一次徒步到宽阔的草原上进行野外作战训练。傍晚时部队准备安营扎寨,正在这时,我看到30米开外有一个放羊的藏族小男孩也在忙着搭帐篷。小男孩大约十三四岁的样子,高原红使他的小脸红扑扑地透着黝黑而原始的健康。
大概是这地方穷困的缘故吧,小男孩身上的衣服已经旧得看不出是什么颜色了,但是他忙活起来却非常快乐。看得出,他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小男孩看见我们,用藏语高喊道:“金珠玛米亚格嘟!”(汉语译为:“解放军叔叔好!”)我们互相对笑着问候,然后各自继续搭帐篷。虽然只是个暂时栖身之所,但一点点地拉起绳子,打下木桩,也用了不少工夫。
由于白天部队强化训练,晚上我们睡得无比香甜。疲惫,加上芬芳的花香,轻抚的微风,我们连梦都没做,天就亮了。
一早起来,却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放羊小男孩的帐篷离我们足足远了60米!难道是地壳在运动?我们摇了摇头,不可能。于是我们走了过去,小男孩早就起来了,正在拆帐篷,看到我们,笑了,露出一口白得发亮的牙齿。
“你的帐篷,昨天不是在那里吗?”我们怕他听不懂汉语,所以边讲边比划。
“对呀!”还好,他能听懂。
“那你今天早晨怎么会在这里呢?你又重新搭的帐篷?”
“是啊!”小男孩笑嘻嘻地回答。
我们不理解了,即便是我们这样身强力壮的军人男子汉,也用了近一个小时才搭好帐篷,那他为什么要挪走已经搭好的帐篷呢?
“为什么?”我们真的想知道!
小男孩依旧笑盈盈地看着我们,仰着红扑扑的小脸蛋不慌不忙地回答说:“你们没发现这边的花儿开得更香,更大,更美吗?”
虽然战友们说这不是最充分的理由,但对我来说,却是最美丽的理由。这是我在军营记忆最深的一件事,超过了任何壮美而绚烂的风景。当我们像蜜蜂一样忙碌得疲惫不堪的时候,我想到的只是搭建一个棚,快点钻进去,放松两条铁棒一样的腿,美美地睡上一觉。而那个小男孩将搭好的帐篷返工,却是为了可以在更美的花儿旁边,闻着花香入睡。听起来多么不像一个理由啊,却真的是一个最充分最美丽的理由。
这时我想起正在大兴土木的家,想起为了装修房子累得焦黄消瘦的妻子,就想马上打电话告诉她,不要再装修了。最美的家,不是装修出来的。最美的家,一直在我们的心里,就是对生活的热爱。
“你没发现这边的花儿开得更大,更香,更美吗?”转业回家后我也时常这样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