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长从电话里听到了军长苍老的声音:
“陈师长,B团的情况怎么样?”
“柳道明刚才发回的一个电报讯号表明,他们已到达作为折转点的秃鹫峰435号界碑,准备越过界碑向东北方的001号高地迂回!”
“A团呢?”
“刚才我打电话问了一下,情况正常!”
“你的预备队在什么位置?”
“报告军长,C团——欠一个营——目前已进至B团原来的集结地侗家冲。我让他们暂时休息几个钟头,拂晓战斗一打响,立即向前推进,随时听命令支援B团的战斗!”
“下一个联络时间,你向柳道明传达我的命令:如果不暴露目标就无法按时到达攻击出发位置,我准许他不惜暴露强行前进!如果全部兵力不能同时到位,就分散成数路开进,只要其中一路按时到位,我就算他完成了迂回任务!”
“是!”
“我还要告诉你,在你师的背后,我已命令D师两个团前进至C团和A团原集结地待命,这是我为公母山地区收复战斗准备的第二梯次的部队。我希望我能不用这支部队。此事除了你和你的政委之外,不得让第三个人知道!”
师长觉得喉咙发干。
“明白!”
“最后一件事:从现在起,我们俩——我和你——”他特别在后面三个字上又加重了语气,“除非有特殊的、非如此不可的理由,不得再干预A团和B团的作战指挥……我的话你明白吗?”
“我……”师长迟疑了一瞬间,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不明白!”
“我不想做任何解释。我只要你执行命令!”
二
战争就要打响,江涛却突然对自己亲手制定的骑盘岭地区进攻战斗方案生出了一点新的不安。这个方案是他反复考虑敌情、地形、任务诸方面的情况后制定的,并经过了军师首长的批准,作为一个自认为是一流军事专家的战地指挥员,他无法接受来自任何方向(包括自己的内心)的怀疑:但同样是由一流的军事素养造就的敏锐的直觉,却也在悄悄提醒他注意到这一方案其实并无过人之处,可能隐藏着天才军事家应该能够意识到的更深一层的危险。至于它是什么危险,他又不清楚了。江涛处理这种心理矛盾的态度又是同他那高傲的性情相一致的,简单地说,那就是:既然他坚信自己的军事才能出类拔萃,并且看不出那种所谓“深一层的危险”是什么,他当然没必要再去理会它!
他带着这样的心境迎来了战前的最后一个早晨。他以为自己内心的问题已经解决,没想到仅仅是暂时被回避了。
三
早饭时江涛当着尹国才和别人的面粗暴地将她从身边赶走,张莉心里委屈极了。因为泪水涌满了眼窝,她什么话也没说,就跑回了自己的帐篷。但事情过去不大一会儿,她就以一个热恋中的女子特有的宽容和大度原谅了他:谁让他早上会遇到那样的事情呢?
整个上午她都在心神不宁地等待着他。张莉一边做着自己的事,一边已经为这个时候准备好了娇嗔、泪水和宽容的一笑。
她终于透过帐篷的小窗口看到他从指挥帐篷里走出来了。后来才发现,他是要到营地下面的路口去迎接两位北京来的记者!
这一刻她的心就微微有些慌乱了!战争明天就要打响,他现在很忙,但不管怎样,他差不多一个上午都不来看她一次仍然是不正常的!
接下来她经历了另一次打击:平时如没有意外的情况,江涛总是让她和客人一起吃饭,这个中午他在记者们的岩洞里招待新来的客人,却没有派人来喊她。一向很关照她的A团参谋长尹国才也居然忘了喊她去吃饭……
她自己虽然也出身将门,生活圈子却与江涛不可同日而语,除了当外科医生以外又身无长技。江涛现在同她玩玩可以,一旦论及婚姻,他大约也会像别的男人一样忌讳自己有过的“风流韵事”。
昨天上午,当江涛提出将她留在猫儿岭时,她才不顾同行的所长、军医和护士们的窃窃私语,大胆地接受了。从那一刻起张莉的内心就充满了欢乐:虽然江涛没有公开承认他和她的关系,但A团指挥所的每一个人,都已经把她当做江涛未来的夫人看待了!
然而今天中午,营地里来了另一个女人,她的全部自信就突然瓦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