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通知三营营长,让他从628高地上抽出一个排,带一挺重机枪去增援C团三营!……再查查哪一个前沿包扎所和担架队离他们最近,也给他们派去!”
之后他便撇下所有人,走进自己的“卧室”,拉过一张折叠椅,深深地坐下去,硕大的士兵型的光头埋进两膝之间,两只手并拢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自从翡翠岭方向的敌人开始对630、632、633高地实施大规模反扑,他在猫儿岭上的指挥所也遭到了敌人炮火更疯狂的袭击。
他了解C团三营目前的艰难处境,但与他正在思考和为之焦虑的整个骑盘岭的安危相比,那个营和它在632高地地区的战斗又不是最重要的了!当电台里传出刘宗魁要求援兵的呼声时,他的大脑仍在迅速转动,方才没有想明白的问题忽然有了答案:天子山敌人沉默不动,而让翡翠岭之敌先期行动,很可能隐藏着一个阴谋。这个阴谋是:利用翡翠岭之敌在骑盘岭东端和632高地地区制造的危机局面,调动我军部署于164、342高地地区的防御力量,然后乘虚而入,攻击骑盘岭,一举夺回整个公母山地区!
一想起刘宗魁竟然向他要求一个营,江涛心中的火气就腾腾地蹿上来。这个刘宗魁,他以为我是个军长吗?他以为我现在的日子很好过、兵力很充裕吗?一闪念间他也想到了陈国庆和刘宗魁想到过的解决办法:向师长要求,从师预备队里抽出一个营来。但这种想法马上就被他自己严厉地否定了:师长会怎么看?师长一定认为:防御战还没有全面展开,江涛就惊慌失措了!不,他不能给师长造成那种印象!一刹那间他下了决心:给C团三营派去一个排的兵力!
看到一个排的援兵,刘宗魁对江涛寄予的最后一线希望完全破灭了!
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与全体官兵一起战死!
他的眼睛盯上了那挺重机枪!他现在只能用这种方法帮助九连了,让敌人的子弹在对射中将他打死吧,但在他被打死之前,他绝对不会让鹰嘴峰山腿的敌人过那道冲沟的!
……他很快就沉浸在重机枪的射击声带给他的亢奋和狂热中了。这挺重机枪刚刚加入战斗,鹰嘴峰山腿上的敌人就乱了套,让他高兴,甚至没有注意自己已轻易地答应了一个人的请求。
“副团长,让我带A团这个排去增援九连吧!”教导员陈国庆走到他身旁,用一种热烈的恳求的声调说道。
“好吧,我同意!”刘宗魁回答。方才他觉得自己没有理由拒绝肖斌,现在他也同样不能拒绝陈国庆上战场的请求。
六
顺裂沟跑下山腿东侧的冲沟,同A团三营来增援的一个排会合在一起,教导员陈国庆觉得自己的愿望实现了!
在冲沟里,他和A团三营八连的那个小个子排长见了面,介绍了一下情况,刚说到这个排的任务,就看到北方631高地下的大山坡上,又有一队军人隐现着,灵巧地躲避着炮弹炸起的一团团烟火,飞快地向坡下奔来。等了不大一会儿,就见山坡上那队人下到沟底,进了林子,然后向自己站立的地方走过来。他吃惊地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原来十几分钟前在山坡上看到的那个让他从心底发出赞叹的人,竟是一个头戴钢盔、腰束皮带、一左一右交叉背着手枪和野战救护药包的年轻女人!
再走近几步,他看得更清楚了,她还是一个皮肤白皙、唇部多少残留着鲜红的唇膏、相貌颇有几分光彩的年轻女人。
“您好!……欢迎你们来支援我们的战斗!”尽管是在战场上,尽管他很快就为新来的队伍不是援兵而是一支带有担架队的三十几人的战场救护分队感到失望,陈国庆还是远远地伸出一只手,微笑着说。
“您好。我叫张莉,是师医院的外科医生。”她不利索地、脸红红地对这个男人说,“我们奉A团指挥所的命令,前来增援你们的战斗。”
“我看这样吧,”陈国庆开口对女军医和A团三营的排长说,用的是一付商量的语气,却让人觉得他的话应该被认为是定下来的事情,“现在634高地形势比较紧张,伤员肯定也多,这儿所有的男同志都跟我去支援634高地的战斗,女同志留在营指挥所,负责同师医院前沿包扎所联系伤员的转运与后送。”
“不,陈教导员,我一定得去!”张莉心里慌了,因为她是这儿唯一的“女同志”。“我是这支救护分队的领队,”急切中她终于找到一条让对方无法反驳的理由,语调也变得坚定了,“我得对全体队员负责,因此我绝对不能离开救护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