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开中国历史,要论言论自由、民主化管理,历朝历代都不能和明朝相比。
明朝推行言官制度,大臣们可以放开了提意见,上至国家大事,下至后宫闺中琐事,只要你有想法,可以尽管说来。
不要害怕得罪皇帝,不要害怕被杀头,“刑不及大夫”,明代再残暴的君主也不愿背上“昏君”、“杀谏官”的骂名,实在气愤了,最多也只是“廷杖”,在屁股上狠狠地打上一顿而已。
正因为此,明代的言官普遍的作风是立论唯恐不偏激,言辞唯恐不夸张,往往凭借着捕风捉影,小道消息,就极尽耸人听闻、夸大其词之能事。关心的并非所论是否属实,而是能否凭借尖利刻薄的言辞哗众取宠,耸人耳目,一举成名。通过骂皇帝,骂举足轻重的大臣来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以捞取政治资本!
看看明朝的名臣系列,哪一个没有被这些言官“弹劾”、“骂”过,海瑞、杨涟、左光斗、张璁、夏言、徐阶、高拱、张居正、申时行……这些人或德或才,无不有过人之处,难以想象,大明帝国如果没有他们,还能不能正常运转。这些名臣自己骂,同时也在被人不断地骂。可以说,明朝276年的历史,是一部“骂”的历史。
“挑刺儿”是这些知识分子的特长,再完美的人、事,总能挑出个毛病,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七姑子八大姨家的事,总能和你联系在一起,你在位时骂你,罢官后还要骂你,活着骂你,死了还要骂你,好像不把你骂死、搞臭,就显不出这些言官的水平。
1644年,大明帝国危机重重,即将崩溃之际,明代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袁崇焕照样被“骂”,直至被凌迟处死后骂声还在继续。
清军入关后,南明小王朝还有几十万军队,还有半壁江山,但这些知识分子不是在专心应付来势汹汹的敌人,还在继续“骂”,继续“内讧”,到了这个程度,明帝国只有灭亡的份了。
明亡于万历的说法由来已久。大家之所以有此观点,缘于万历皇帝30年怠政,表现有所谓的六不做,就是“不郊、不庙、不朝、不见、不批、不讲”。万历执政前10年,是明朝一个辉煌的瞬间,文治武功都十分出色,万历为何突然要“六不做”呢?我看也是被言官骂成这样子的。
敢于骂皇上,直接骂,毫不留情地骂,在中国历史上恐怕只有明朝有这种事。大理寺左评事雒于仁上《酒色财气四箴疏》,几乎就是对万历指着鼻子破口大骂,把万历描绘成一个好色、贪婪、残暴、昏庸、无能、懒惰……总而言之五毒俱全的、一无是处的皇帝。在我们看来,这不是进谏,简直就是人身攻击、诽谤侵犯名誉。但万历最后给他的处分不过是革职为民,如果换了满清的康熙乾隆,早就以大肆狂吠的理由,把上疏者凌迟处死,并且株连家人了。在这以后,给万历上书进行无端漫骂的文官更是络绎不绝,对这种群狼式的围攻,暴风雨式的批判漫骂,万历没有脾气,只能装聋子不理睬,雒于仁还有一个革职的处分,后来者,则干脆什么处分都没有。万历皇帝选择了沉默,选择了躲避,选择了“六不做”,任由他们去骂吧!
孔子曰:“苛政猛于虎”,在明朝,这些知识分子“骂声猛于虎”。皇帝尚且如此忍让,何况那些舞刀弄枪的武将?能干的给骂下台,不能干的也给你骂下台,大明帝国靠什么来支撑?
勇于进谏、尽人臣之能本是件好事,但无端的放纵,褒罚不明,逐步扭曲了言官进谏的意图,最终反倒严重干扰了国家机器的正常运行。这也许是对我们今天的一点借鉴吧。
摘自《最新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