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收拾衣服，忽然看见了那件毛衣。十年前的那段往事便潮一般地涌来。

　　那时候，正是我和他恋爱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候。我看见宿舍里那么多女孩子打毛衣，一时冲动，也卷进了织毛衣大军之中。买来线，买来针。盘腿坐在床上：“怎么起头呀？怎么织呀？”宿舍里的人恍然大悟：“原来你是一个编织盲啊！”

　　但是，因为我的不耻下问，手中的编织品还是越来越长了，可以分针了，可以织花色了，进行到一大段以后，有邻宿舍的人来，撇了一下嘴：这个花色太土了，我三年前就织过了。忍痛拆。我一定要让他穿上最新款式的毛衣。再重新起了头，又织了新的花样。一大半以后，又有人跑来惊呼：你怎么织这么紧？而且太瘦了，穿上身很不舒服的！我怎么能让他感到不舒服呢？拆！又重新起了头，加了针，往上织的时候，自己都觉得不太对劲，几个人共同研究了一会，得出一致意见：肥了，拆！一针一线挖起来的织品，一次次的势如破竹消失了，变成了弯弯绕绕的毛线。

　　不管怎样，这件烟灰色的毛衣终于在一个秋风秋雨的日子胜利竣工了。我下了楼，到学校商店拨通了他所在学校的电话：“我替你织了一件毛衣，过几天我寄给你。”他那边兴高采烈：“是吗是吗？你也会织衣服啊！”想起织这件衣服的不易，我的泪那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第二天，他坐了八个小时的车，风尘仆仆地站在了我的面前。宿舍里的人一齐大叫起来，我用方言冲他大吼：“你来干什么？你神经病啊！”他却用标准的普通话说：“我来拿毛衣。我想让你亲手为我套上你为我亲手织就的毛衣。那么，这个冬天，我不会再冷。”宿舍里的人再一次大呼小叫起来，哇，好浪漫哪！

　　那时，他真的好浪漫，他会把我的长发夹进他的笔记本，每天晚上拿出来凝望一会儿。那时，他会把我的信用红线扎在他的怀里，说无时无刻都感受得到我的存在。那时他会在我的照片背后写上不同的话，然后再用文艺腔朗诵。

　　我以为，我们的故事会天长地久，我以为，我们的爱情会永远温暖。然而，大四的那个冬天，外面飘着满天的雪，我却收到了他的一个包裹——是我织的那件毛衣。还有一张纸，写着简单的一句话：给你未来的男朋友穿吧。捧着那件柔软的毛衣，想起我织那件衣服的场景，想起他站在我面前的情形，我的心也一片片地在飞雪。

　　后来才知道，那个女孩其实他是不爱的，但是因为她的父亲可以替他安排一个美好的未来，于是，他把自己的爱情给卖了。

　　我们的爱情如烟花一样破灭。但是，这件烟灰色的毛衣我却一直珍藏着。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最喜欢的一首歌仍然是：烟花烟花满天飞，谁为你流泪？不过是醉眼看花花也醉。烟花烟花满天飞，谁为你憔悴？不过是缘来缘散缘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