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有人问我:“‘牛群’是你后来改的名字吧?”
还真不是。当我脑袋冲下的时候,也就是说,在要出生的那一伟大时刻,我就叫“牛群”了。
这是父亲给我起的名字,父亲有学问,他给孩子们起名都有讲究。姐姐叫牛步,父亲希望她一辈子像牛一样,一步一个脚印;大哥叫牛路,希望他走人生之路,像牛一样扎扎实实;二哥叫牛铎,也就是牛脖子上的铃铛……到我这里,父亲省事了,他一想,已经养活了“一群牛”,甭管再生个什么东西,就叫“牛群”吧。
巧的是,我又生在了牛年,更巧的是,我儿子也属牛,比我整整小三轮。这倒不是策划的,那年头不兴策划,再说,这类事也实在不好策划。
三十六岁得子,自己觉得挺不容易,所以,给儿子起名,我就高度重视。其实,别人家不管多少岁得子,也都不会低度重视。反正,我是高度重视了,一定要给儿子起个好名字。
一个人的智慧毕竟有限,于是,我开始有奖征名:谁起的名字一经选中,奖励人民币15元,那是1985年的事情,当时的15元钱,可是我三分之一的月工资。果然,大伙都开动了脑筋,起的名字也非常丰富,牛头、牛角、牛皮、牛肉、牛尾、牛黄、牛杂碎……反正牛身上那点零件都起遍了,就差叫“牛屎”了。最后,我选中了孩子他姥爷给起的名字:牛童。
牛童,就是放牛娃,多有诗意。牛童骑在牛背上,戴个斗笠,吹着横笛,放着牛群,也就是放我。从那天起,我突然明白了,我是牛命,这辈子算是离不开牛了,我也不想离开,我喜欢牛,非常喜欢。
我经常觉得自己就像一头牛。
我就当一头耕牛,只问耕耘,不问收获。这是不是算糊涂牛啊?
我就当一头奶牛,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我又哪有这种功能?
我就当一头牦牛,冰天雪地,闲庭信步。我还有这闲工夫?
我还是当一头斗牛,头破血流,一往无前——给大伙儿找点乐趣吧。
我曾问过演出现场的几万名观众,谁敢说自己跟牛没有关系?没有人敢说,一个也没有。姓牛、属牛的人不算,谁没吃过牛肉?谁没喝过牛奶?谁没用过牛黄?谁没系过皮带?谁没穿过皮鞋?
谁敢说没有?统统没有?那他跟牛就更有关系了——吹牛。
摘自《调查牛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