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的12月5日,我国乐坛上一位有着重要影响力的音乐家王基笑先生在他的家乡沈阳去世了。先生走前半个月已反复昏迷无法正常进食了,却一直没有通知任何人,在他走的前夜感觉自己时间不多了,才通知了河南省文联的同志,待文联的同志第二天下午匆匆赶到,先生已离去。其亲属转述先生遗嘱:“丧事简办,报上发个小消息告诉亲朋好友,不要告诉杨兰春……(一些病重或年事已高的老同志),骨灰撒到鸭绿江中。”先生如此悄无声息地离去,致使众多国内音乐界、艺术界的至朋好友和省外广大喜爱他的观众至今还不知道先生的悄然辞行。或许是因为先生的人生基点就是为观众和他人送去欢笑,临终也不愿意因此而触及人们内心丝丝的伤痛,却让我辈每每念及总有表达不够的人格敬佩和诉不尽的怀念之情。
先生一生创作有各类音乐作品400余部(首),由他领导的豫剧音乐改革、创新,推动了《朝阳沟》《刘胡兰》《李双双》《小二黑结婚》《红果,红了》等一大批当代豫剧艺术经典的产生,其代表作豫剧《朝阳沟》音乐,在新中国戏曲现代戏音乐改革中被树为典范,具有里程碑式的价值和意义。
先生还先后为《红雨》、《少林童子功》等十八部电影,《唢呐情话》、《包公》、《赵匡胤》等百余部(集)电视剧,《瓜棚风月》、《樱桃熟了》等百余部(集)广播剧作曲。其中电影《红雨》音乐及主题歌成为当时中国老百姓“最为流行的音乐和歌曲”之一。
王基笑先生还是我国第一位成功运用现代作曲理论和中西音乐比较方法阐述中国戏曲(豫剧)音乐艺术规律而获得国家奖励的音乐家,同时还是国内最早运用戏曲音乐元素、结构特点创作出戏歌这一全新音乐样式的作曲家,尤其是他的《沁园春·雪》,从题材的选择到艺术处理、意境的酝酿,都赋予了作品博大、悠远、绵长而润泽的特征,问世数十年来,一直被作为中国音乐创作、演唱、声乐教学领域的经典被广为选用和传唱。
王基笑先生祖籍山东青岛,出生于辽宁丹东,成长于沈阳,1948年他放弃上东北大学而加入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先后参加过辽沈战役、平津战役和抗美援朝战争。1954年从部队文艺团体转业到河南省文工团(河南省豫剧三团前身),从此投入到豫剧继承、改革、发展、创新的行列。
他在收集、学习、研究、继承豫剧及其他音乐艺术形式优秀传统、革新创新的形式中摸索前进,将现代创作思维、作曲技法与传统有机地融为一体,改变了戏曲音乐长期以“类型性袭用”为主的创作方法,将调式对比、转调、离调等多种现代作曲手段引入戏曲音乐创作中,发展了新的旋律和节奏,创立了一系列新颖、绝妙的体裁,不仅很好保持了声腔艺术的地方特色,还对演唱中润腔的发展,音乐结构的变化,调式、板式的游离、转换等表现形式均有众多新颖独特的创造。他在豫剧原有单一调式基础上采用现代作曲方法,创作、发展了一整套反调唱腔和一批新的板式,不仅极大地扩展了豫剧女腔音乐艺术的表现手段,同时也较好地解决了豫剧男声唱腔问题,至今这些新板腔被广泛使用在豫剧音乐创作中。
基笑先生在戏曲中最早运用了音乐主题的创作与贯穿,使戏曲音乐有了整体布局,他善于在创作中充分调动板腔体音乐旋律的主导地位,因此审美取向非常贴近中国观众,尤其是中原地区的观众。如今许多剧目早已不演出,但这些脍炙人口的唱段仍在广大观众中广泛传唱,具有独立欣赏价值。
豫剧《朝阳沟》产生于1958年,但我们今天熟知的《朝阳沟》绝非当年“大跃进”的“原生态”。《朝阳沟》音乐历经改革创新,尤其是1963年拍摄电影《朝阳沟》,经历了长达数月的专业创作过程。由于杨兰春先生在剧情、主题思想、人物设计、故事安排方面进行了重大改变,剧本中已很难直接觅到初创的遗存,因此必须对音乐进行全新的创作。综观整个戏曲史,有哪一出戏可以创作出不论主角配角,不论大段小段都能成为“流行唱段”的奇迹呢?它显示出曲作者高超的把握全剧主题思想的能力和把握音乐材料整体结构的作曲手段。既继承了地方民族民间音乐的结构思维,又不拘泥于传统戏曲艺术的表述方式,很好地保持了声腔艺术的地方特色,达到与传统美学意境、特色韵味的有机统一,达到了既有风格,又有个性。
王基笑先生的戏曲音乐专著《豫剧音乐概论》开创了用现代作曲理论研究、中西音乐文化比较方法,解释中国戏曲音乐的成功范例。这部专著奠定了河南戏曲大省的戏曲音乐理论基石,不仅被选为国家艺术院校的正式教材,还为国内外音乐、戏剧人研究、学习中国戏曲音乐,提供了极为直观的比较研究方法。
王基笑先生是个视音乐为生命的音乐家,一生的勤奋近乎在与生命赛跑,办公桌上永远是堆着厚厚的手稿和资料,他的工作室几乎半数时间是彻夜通明的,因为他总有着接不完的创作任务和计划。先生曾多次谈起在《豫剧音乐概论》和《朝阳沟好地方——豫剧唱腔音乐116首解析》之后,还有两部有关戏歌创作和影视歌曲创作的论著创作计划,都因先生晚期健康急剧变化而永远无法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