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因便回了趟老家。作为岁月记忆的旧居,它将永恒于我心底。
心底的老屋,四季分明,燕子在屋檐边呢喃时,春天就来了。蝉歌在樟树梢头沉浮时,那是夏日的午后。屋后枫叶流丹时就有了秋意。当落叶撒向屋顶时,便有寒风敲窗。紧接着檐角挂冰,该是燃放过年鞭炮的时候了。四季物候,就这样繁弦急管般地流转,穿越二十四番花信风,记载人事代谢。
而今,老屋羞愧地露出它衰败的容颜,孤独地站立在岁月的尘埃里。它很龙钟了,见到它,一些很沧桑的往事,便如垂挂在对门山上的那一帘飞瀑,迎面而来。
午后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间垂下,洒落在老屋苍白而斑驳的粉墙上。燕雀不来,人声寂寥。正如王聪所描绘的“燕子已无踪影来,梁间空落百年埃”。我眼角有点潮湿,心也酸酸楚楚了。
由一块巨石雕凿而成的水缸,依旧蛰伏于门前,与老屋相伴。它是先人的遗物。不知经历了几世几劫,沉默如故,今人已不知它为何物,在我却是最熟稔的了。每天霞光初露时,父亲便会挑回泉水,将水缸灌满。让水缸荡着云影天光时,就喊我们起床。厨房也升起缕缕炊烟,农家一天的劳作生活开始了。
老屋一侧,原有三棵百年古樟。硕大的树冠擎起蔚蓝的天空,坠下清凉,翠绿着我们每一个清苦的日子。而今,老树依旧,但不是原来的古樟,我仰起头来,树叶间没有鸟鸣,没有蝉唱,也没有了我熟悉的身影。和我在老屋共度时光的父母,都已形销影息。他们都已先后离开自己双手垒起的老屋,去了另一世界。想到他们在老屋的庇护下,为了抚育我们成长,付出过很多的艰辛。这老屋,这土地,留下他们浓浓的气息和足迹。
一条老气横秋的黄狗,走了过来,用充满疑惑的眼光打量我,不知它是不是我喂养过的那只黄狗的后代。它洞察我的心思,温驯地向我摇了摇尾,眼睛里写满故人相遇的那种亲切和爱怜。
我轻轻抚摸着水缸边的青苔,凉意沁人。缸里不再盛水,只盛着时光和一层厚厚的尘埃。几十年了,能印证我逝去的那段生活历程的只有这石缸了。它为我盛水,盛过日子的苦难和乳汁般的甘甜。它让我反刍往昔岁月的艰辛,回味童年生活的贫瘠和苍白,和与之相随的那份恬静和快乐。
屋前的晒谷坪,已荒芜了,坎坎坷坷,芳草萋萋。抬眼而望,村前小溪依旧蜿蜒,对门青山巍然依旧。山上那一挂流水还在,还是如一帘飞瀑在飞,井边那乌桕树还在,还是一碧青翠如昔。正如前人诗云:丹楼紫阁皆形势,只有江山古到今。老屋已老,青山常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