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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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版:郑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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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事官
刘鹗在郑州
11
连 载
盲 道
过贾谊故居
《我的精神自传》
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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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事官
原 非
中原网  日期: 2008-01-24  来源: 郑州日报  
  除社火外,还有一种故事,叫好事官的,也值得一说。

  好念重音,喜好之好。一般当官的怕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这个当官的是没事找事,还专找冤屈不平的事。但他不装素面美髯的清官样,而是怎样恶心怎样打扮,一如戏台上的官丑。恶心的点睛处在头上,椅子冠,圆帽翅,鼻梁上扑一团白粉,眼睛上拉两条黑蛆,下巴上再挂一副吊灯胡。出行如仪,也是全副衙门班底。一乘官轿,却为一根长杆替了,两个衙役抬了两头,好事官打坐中间,或跨或骑,一路上下颠簸,尽可能地滑稽,做出种种怪相以博得笑声。轿前有铜锣开道,有肃静回避牌,有执杖衙役。混入社火队伍中,也属热闹有看的一群。

  好事官走到哪里,还要张贴告示。告示的内容大意为:今有“故事县”县令者,为官廉明,处心公正。即日出访巡察,专理词讼。望治下庶民有冤者申冤,有仇者报仇。不管所告何等人物,千万不要怕他,自有本官为尔等作主……

  这当然是游戏之词。不过,早年间也曾弄假成真过。据说有一人命冤妇,状告当地一家豪富,由县到州,告一次败一次,冤得患了疯病,愈加疯告不止。某年社火游行,冤妇误把好事官当了真,上前拦轿直呼青天大老爷。官司的隐曲,在当地无人不知,是官府贪赃枉法,害苦了妇人一家。又见这妇人哭得可怜,禁不住见悲同悲,进而又酿成义愤,挥拳如林,喊抓声四起。喊声也激起好事官的正义感,这就发下令牌,差衙役去抓那豪富。衙役到了豪富家,不由分说将豪富提了出来,按在当街,要他招供。那豪富哪把这些人放眼里,不仅不招,反而讥言相加。好事官怒上加怒,一时忘乎所以,便喝令衙役动刑,重责四十大板。衙役举起刑杖,真要打时心里犯了怯,这豪富毕竟不是好惹的,怕有后事。也是他们机灵,便仿照戏台上的场面,嘴上喊着一五一十,刑杖高举轻放,虚拟着打了八下。事后,那豪富气不过,把好事官一干人告到县府。真县令看过状纸,立时敏感到事发何因,觉得事面太宽,弄不好会激起民愤,引火烧身,破了自家嘴脸。因此,真县令便不愿深管,将豪富的状纸压下,推诿不问。

  冒犯了豪门没受惩罚,民气大炽,自此好事官断案成为地方一俗,年年延续下来,且逐渐有了程式。有大冤情又状告无门者,就专等着正月十九鲁庄庙会这一天,拦了好事官喊冤。申冤者的冤情,好事官早已心中有数,这便不再多问,立马呼叫衙役将被告拿来。然后当街设下公堂,拿来被告丢到堂下,依例申诉、辩诉、对质、结判。不管被告服与不服,在好事官这里都要被判无理,都要挨上二十大板或四十大板。行刑依旧虚拟,一五一十地打下。当然,好事官断案不是法律,改不了官府原判,其功能也只是替蒙冤者出气,让仗势者丢丑,杀杀他的威风。被告多是地方强势人物,虽不甘忍受羞辱,心里恨得骂娘,却也不敢轻易报复。一来这形式已经约定俗成,前车后辙,对人心有一定的约束,认它;二来众怒难犯,较量起来树敌更多,以后出门尽见白眼,也不是什么好景。对策只有一条,三十六计走为上。因此,赶到庙会这天,做了亏心事的豪门大户,流氓无赖,便自觉舍了社火的热闹,都蛤蟆躲端午似的深藏不露,让你好事官找不着。

  将游戏演变成社会正义,以民心弥补世道之失,实在是老家人的一种智慧,细想也是一种无奈。不过再细想,有这无奈总比没有要好,所谓聊胜于无。遗憾的是,这无奈到了后来,不知怎的中断了,没有了。

  老家的好事官,我离开老家时还见过一次,是在上世纪80年代初,也是在鲁庄镇正月十九庙会上。好事官夹在社火队伍中,依旧出行如仪,全副的衙门班底。扮好事官的,是业余剧团里的一个丑角演员,跨在长杆上,一边洋相迭出,一边广游双目,在人群中寻找。但他不是寻找有无冤者,而是一些可以找来开玩笑的人。找着了,就派衙役把那人抓来,虚拟一些不伦不类的罪名,借以逗乐笑骂。开心够了,刑杖之下逼那人掏出钱来,买几盒香烟,大伙分了吞云吐雾。

  炎黄子孙喜欢认祖归宗,老家人也是炎黄子孙一分子,血浓于水,自然难外其好。将好事官玩到这分上,大约也算认祖归宗之一举,还原了它的本来面目,一种纯粹的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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