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活了80岁,他的足迹却只局限在他出生的小镇60英里以内的范围。他时有不适,很少有不痛不痒的时候,但他能够运用意志把注意力从身上转移开,好像疼痛与自己无关。
早晨5点差5分,仆人兰普准时叫醒康德教授;5点,教授趿着拖鞋,穿着晨衣,戴着睡帽,睡帽上罩顶三角帽,坐在书房准备用餐。早餐包括一杯清水和一斗烟。饭后,他用两个小时思考当天上午要发表的演讲。演讲7点开始,9点结束,听者踊跃,想占到好座位,6点半就得到场。
康德坐在一张小桌子后面,演讲的语气像是在谈话,声音不大,手势极少,但他谈吐幽默,旁征博引,所以,他的演讲十分生动。他意在教学生独立思考,不喜欢他们用羽毛笔不停地记录他说的每一个字。
“先生们,不要写这么快嘛!”他曾经说,“我可不是圣贤。”
康德习惯固定地看着一个坐在附近的学生,根据他的面部表情来判断他是否听懂。不过,细小的东西会分散他的注意力。有一次,他看见一个学生的衣服上缺了颗纽扣,就讲不下去了。还有一次,一个学生没睡好觉,老打哈欠,他停下话头,说:“如果非打哈欠不可,文雅的做法是把手放在嘴前面。”
9点,康德回家换上晨衣,戴上睡帽,三角帽,穿上拖鞋,开始研究,直到12点45分。然后他喊楼下的厨师,告诉她可以开饭了。他换好衣服后,回到书房,等候盼望的客人前来共进午餐。
他不习惯一个人吃饭,所以总邀请客人作陪,少则两人,多则五人。客人一到齐,他就吩咐仆人上菜,自己到门厅去取银汤匙——平常他都把汤匙和钱一起放在写字台里锁好。
大家在餐厅就座后,康德说一声“那么,先生们,”就开始吃起来。这顿饭很丰盛。他一天只吃这一顿,有汤,干豆拌角,烤肉,最后是奶酪,要是水果当令,最后吃水果。每位客人面前放一品脱红葡萄酒和一品脱白葡萄酒,可以随意选用。
康德爱说话,尤其爱一个人说,如果有人打断或反驳他的话,他会显得不高兴。不过,听他谈话是件惬意的事,就算他垄断了谈话,也没有人在意。他还会说笑话,他满肚子笑话,说得特别好。用他的话说:“吃了饭要笑一笑,据说笑能促进消化。”
他喜欢慢悠悠地吃饭,客人们很久才能从桌旁站起来。客人走后,他往往不坐,怕睡着了,他不允许自己白天睡觉因为他认为睡觉应该有节制,这样才能节省时间,延年益寿。于是午后的散步开始了。
他个子很小,大约5英尺5(约1.63米),窄窄的胸膛,一个肩膀高,一个肩膀低,瘦得都快成皮包骨了;长着鹰钩鼻,但眉毛漂亮;气色很好;眼睛虽小,却是蓝的,炯炯有神具有穿透力。他衣着整洁,一头金色小假发,一条黑领带,一件领子和袖口镶有褶皱花边的衬衣;或者一件外衣,一条马裤和质地精良的马甲,灰丝袜,带有银扣的鞋子。他的腋下常常夹着三角帽,手提金头拐杖。他每天散步整整一个小时,风雨无阻。如果天气不好,仆人会带一把大伞跟在后面。
据说他只有一次没去散步,因为他收到了卢梭的《爱弥尔》。当时,他对这本书爱不释手,三天没出家门。他走路很慢,因为他认为流汗不是件好事。他常常一个人散步,因为他养成了用鼻呼吸的习惯,认为这样可以不感冒,要是有人一同散步,出于礼貌不得不说话,他就只好用嘴呼吸了。
他散步从来都是一个地方——菩提巷。这条巷,据海因说,他要来回走八趟。他每天都在同一时间出门,不早也不晚,镇上的人拿他出门的时间对钟。到家后,他回到书房,读书、写信,直到天黑。然后,他习惯双眼凝视附近一座教堂的塔楼,思考当时正好想起的种种问题。晚上9点45分,他停止一天的工作,10点,安然就寝。
虽然他活了80岁,他的足迹却只局限在他出生的小镇60英里(约96.6公里)以内的范围。他时有不适,很少有不痛不痒的时候,但他能够运用意志把注意力从身上转移开,好像疼痛与自己无关。
他不易冲动,感情内敛,心地善良,钱财不多,却依然慷慨,乐于助人。他智力极高,推理能力极强,但天生感情淡薄。他有两次认真地想过结婚,但他对这桩事的利弊考虑时间太长,他青睐的一个女孩嫁了人,另一个没等他拿定主意就离开了他。
摘自《艺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