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 朴

  施拉普纳在中国，对喜欢看足球赛的人来说，他的名字如雷贯耳。我知道他的“底细”并与他“零距离接触”，纯属偶然。

  去年寒假，我在曼海姆和海德堡两城市之间的一家餐馆找了一份小时工，招我的工头叫我当侍应生。餐馆周围有几个足球场，还有一个排球馆。据说，餐馆隶属于曼海姆市的体育协会，类似中国省市体委的三产，顾客多为运动员和观看球赛的市民。我原本并不知道餐馆的老板是谁，只听说是德国一个体育商人。一天，一位德国老头在餐馆里喝多了，话也多了，无意间说起此餐馆老板施拉普纳。

  “啊！施拉普纳，执教过中国国家足球队的施拉普纳？”我有点惊讶，太巧了，“那可是大牌教练。”

  “什么大牌教练，球技差劲得很哩！”原来五十年前老头与施拉普纳同为曼海姆足球俱乐部的三线队队员，且一同司职后卫，可以说是“并肩战斗”的队友。但他却揭老纳的底了：当年的施拉普纳踢球脚法粗糙，动作鲁莽，常遭教练训斥，后来被淘汰了，连场边捡球的球童也不要他当。他自知没有踢球的天赋，不久在球场外卖起热香肠、啤酒和矿泉水。

  不过，老纳很有商业头脑，他的小铺子里兼卖应有尽有的足球运动用品，且十分廉价，很吸引运动员来此休憩，他的生意红红火火。与此同时，他熟悉了很多球员的特点，也看得清每一场球赛输赢的原因，加上以后又踢了几年的足球，混上一定的资历，最后竟执教职业球队，还将曼海姆球队跻身德甲行列。

  队友愤愤不平的是，施拉普纳就这么点水平，混啊，混啊，竟混去中国，而且第一年的年薪有三十万美元！

  说着说着，施拉普纳进来了，他来查看他的餐馆，我当然认出他来。１９９２年，他当中国国家队的教头，我正上高中，常看国家队的比赛。

  “您好，中国小伙子！”他一见我就双手拍打我的肩，很亲切地，“看到中国人，我就很高兴，我真喜欢中国，在中国一年多，那可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老纳看了他的昔日队友一眼，得意地炫耀自己：“我在中国有很多很多朋友，其中还有大官哩，例如原体育总局局长袁伟民，他常宴请我。”

  老纳满面红光，秃头油亮亮的。德国人大多严谨古板，但他是“异类”，手舞足蹈，口若悬河：“中国小伙子们真可爱，我叫他们在球场上要像豹子一样勇猛，对着球冲，个个勇敢无比。哈哈！”他挥动双臂，秃头伸向前，脚时时作踢球状。“郝海东、范志毅……他们现在好吗？”他如数家珍，叨念他的弟子。

  “哼！光像豹子一样勇猛，有啥用？你又没有带领中国国家队冲出亚洲，我们中国球迷大大地失望，失望。”

  我顶了老纳一句，他并不恼怒，眼睛眯成一线，似乎沉思，慢慢地说：“中国人踢足球要踢出水平来，像我们德国能出个贝肯鲍尔、范尼一样的世界级足球明星，还得好多年，好多年。啊，要是我能年轻二十年，真想再到中国当教练，不要薪资，义务的。”

  听人说，老纳每次遇见中国人总是喜欢唠叨这几句话。他的中国情结挺深挺深。六十多岁了，但还像孩童般天真有趣，真讨人喜欢。

  摘自《海外文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