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天在深红色的沙发上坐下，回想着她投给她的那篇稿子里写的内容，写的有点像小说，写那男的跟她在一块的时候怎么怎么好，然后突然之间，变了心，费尽心机地躲避她，至于分手的原因，钟小飞并没有提及，文章的笔墨重点在她分手之后发现自己怀孕，孤独地去做了流产手术，而她想尽办法都没能跟他再见上一面，哪怕说上只言片语……李春天还记得在那文章的最后，“圣洁”写到：我不奢望再与他继续生命的缠绵，我只想看着他的眼睛告诉他，在我们缠绵的间隙，曾有一个新的生命一闪即逝……

李春天从茶几的抽屉旁边拿出一本相册，里面都是她在世界各地的留影，年轻、漂亮、每一个瞬间都笑得那么灿烂。那些照片，一定是那个男人为她拍下的，从她妩媚的眼神当中，可以看到他们的爱情。

“哎，真可惜！”黎大姐站在李春天身边感慨着:“这么好的一个人儿，突然就没了。”

李春天站起来，想离开，“大姐，我先回去了。”

正说着话，听见电梯在门口停下的声响，两个警察身后跟着一个高个子男人朝这边走来，李春天和黎大姐一齐瞪大了眼睛一边一个站到门口。警察也在门口站住，那男人目不斜视，进到门里，打量这房间里的一切。

这是李春天第三次跟这个人见面，第一次是因为撞车，第二次是在婚礼，这一次是因为一个与她毫不相干的女人的死亡。梁冰没有看到站在角落的李春天。他的目光在沙发上、在床上、在卫生间、在厨房流连，最后他走到阳台，呼地一下打开那扇窗户，冷风吹起他的头发，她看到他冰冷的眼神投向地面，他脸上有些愤怒，但无法判断那是出于什么原因，是懊恼抑或是厌恶。

过了一会儿，他问：“她就是从这下去的？”

黎大姐走上前：“是啊，凌晨四点多钟。”

一个警察给他们相互介绍：“这是房东，这位梁先生是钟小飞的朋友，我们就是通过钟小飞手机里存的电话号码找到他的。”

女房东和梁冰简单的寒暄的时刻里，李春天沉默地站在门口看着梁冰，她为认识一个这样的人感到恶心。而这整件事真像一场充满偶然的舞台剧，如果把这个故事讲给张一男听，说不定他还能迸发出更深刻的戏剧灵感。

李春天听见黎大姐说:“对了，这还有一个小飞的朋友，我给你们介绍一下，报社的李春天……”

李春天努力保持着镇定，看着梁冰的眼睛。梁冰好像已经完全懵了，嘴唇微微地抖动。

李春天轻蔑地笑了出来：“世界真小，真没想到能在这遇见你。”

梁冰强挤出一个笑容，干涩而尴尬：“哎——李春天，真没想到——你还是小飞的朋友……”

李春天冷冷地说：“我也没想到，你就是她的‘主人’。”

“什么？‘主人’？”梁冰诧异。

“是——”李春天故意拉长了声音，“你是‘主人’，是她灵魂的主人，是个流氓，卑鄙到家了你。”她说得咬牙切齿。

“我是什么？你再说一遍！”梁冰额头上的青筋暴起来，眼睛像要喷出火来。

“你不是流氓，你连流氓都不如，你是我见过最龌龊、最自私、最没有情感、最不是东西的臭男人，你不就是有两个臭钱嘛，你懂什么？你有感情吗？你简直就是动物！连动物都不如！你厌倦了她，你不再爱她，这都没关系，你可以多付出点耐心，慢慢慢慢告诉她。她苦苦地哀求，只是想跟你见一面，想跟你说说话，可是你居然铁石心肠到了这种地步，令人发指……”李春天喘了口气，“如果你能再多恩赐她一次谈话的机会，我想她不会死的，你杀了她。”说完，她冷冷地看着梁冰，不经意间，眼泪已经滑落腮边。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梁冰粗暴地挥了挥胳膊。

李春天冷笑一声：“知道结局就够了，结局就是你杀了人！流氓！”说完，李春天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房子直奔停车场，心里像吃了苍蝇一般地感到恶心。6

李春天回家的路上手机一直在响，是梁冰打的。李春天不想再跟他多费一句话，利落地关了手机。

停好了车上楼，还没进门，就听见电话在客厅里铃声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