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总编,我是你的领导,顶头上司!”康介夫忽然说道,“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那是你活该!你招我了!”李春天豪迈地转身走到自己办公桌前一屁股坐下了。
“我原来还一直以为你是个闷葫芦……”
“再闷的葫芦也不能让你们可着劲儿的欺负。”
“嘁,你说得跟真的似的,谁欺负你了,谁爱欺负你,谁有工夫搭理你呀!”康介夫轻蔑地说完这句话,快步进了他自己的办公室。在他关门之前,李春天清楚地听见他说:“肤浅!我都多余跟你废话!”
李春天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就当她打算大喊一声“老娘不干了”了的时候,发现他们办公室的玻璃门外面已经围满了其他部门的同事,李春天吓坏了,忙不迭坐回去。但还是有好事者围了过来,七嘴八舌。“李春天你可真够牛的,敢跟总编吵架。”“是啊,为什么呀?”“说说,说说,总编今天怎么回事?”“你是不是不想在报社待了?”
是谁说的没文化真可怕?报社这种是个人都认识字的地方才可怕呢,一个比一个不是东西,一个比一个坏,一群流氓。
那一天晚上,李春天一个人做了三个版,中途她去饮水机接水,起身的那一刻几乎晕厥。她告诉自己得撑住,拼尽全力撑过这一晚,她只觉得在赌一口气,跟谁?不知道,大概是自己。
姚静把电话打到办公室来,“怎么样?”她问。
“放心吧,都做好了。”李春天有气无力。
“……主任,”姚静缓缓说道,“我得辞职了。”
李春天居然出奇的平静,“也好,”她说,“这工作不适合女的干。”
“不是……我喜欢在报社待着,但是我必须得辞职了……我跟‘姐夫’的事儿让小沈觉得很难堪,我不走,他就会走……”
“‘姐夫’……他知道吗?”李春天握着电话,朝康介夫的办公室看了一眼。
“跟他说过了,他说如果我愿意可以调别的部门,可是我想,还是走吧。”
李春天按自己家的门铃,梁冰给她开门,睡眼。李春天站在门口,不等梁冰开口抢先说道:“谢谢。”
梁冰愣了一下,接着便转身去整理他刚才躺过的沙发,然后拎起之前盖在他身上的外套,一言不发地向外走。
瞬间的犹豫,李春天关上了门:“那个沙发拉出来就是一张床,你接着睡吧。”说完放下背包,脱掉外衣,进了洗手间去洗漱。等她出来,梁冰已经走了。
那时那刻,李春天心头一阵失落,为什么?她不知道。好比天空下着大雨,你撑着一把大伞站在街边,不远处站着另外一个没伞的人,“来我这吧,伞够大。”你说,可是人家白了你一眼,走开了。在站到你旁边和淋雨之间,人家选择淋雨,换了你,你能不失落?
李春天刚要关门,梁冰突然喊了她一声:“李春天……”
“啊?”
梁冰转过身对着李春天莫名其妙地笑,笑得她不知所措。
“那个……要是我追求你……你觉着有戏吗?”
李春天吓了一跳,已经能够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你说……追我?”
“有戏吗?”
一时间,李春天口干舌燥:“为……为什么?为什么追我?”她太紧张了。
梁冰又笑:“因为你平凡,你可能是我周围最平凡的一个女的了。”他笃定地说道,神情无比诚恳。
李春天再次愤怒,原来又被他耍了一道。她竖起眉毛,大声吼叫:“你简直在侮辱我!”
“我说的可都是真的!”
梁冰大笑,忽然他把脸凑到距离李春天很近的地方,伸手戳了戳李春天眼角下方留下的一点点疤痕: “这块儿是上次我在你们家砸东西那次弄的吧?没事儿……要是因为这点瑕疵嫁不出去,我娶你。”
“我走了。”
“滚!”李春天的眼里已经泪光闪闪。
17
一年又一年,日子过得飞快。每当进入12月,李春天的内心就会莫名惶恐,她不知道自己惶恐什么,只知道她的惶恐与光阴有关。
老大回北京的那一天北京下了大雪,这是这些年北京罕见的暴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