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 峰

小区门口的街道旁停着一辆奔马车，半车滚圆硕大的西瓜此刻正无精打采地躺着，毫无光泽。午后的太阳近乎垂直地照着，给车的一侧只留下一片桌子大小的阴凉。

阴凉里，蹲着夫妻俩，皮肤都是土地般黝黑，散发着泥土的气息；甚至连光脚穿的拖鞋都是一样的，落满了城市的浮尘，鞋后底被磨得几乎见了地儿。不一样的是，女的看上去略胖，男的则显得过瘦。

那些衣着光鲜的都市上班族，趁着中午下班买上几个西瓜，让夫妻俩好是忙活了一阵子，直到现在才有时间顾上吃饭。午饭很简单。男的脚边一袋小菜一瓶冰镇啤酒，是女的从路对面的一家小饭店里买的。女的一只手里拿着馒头，一只手里拿着蒜头，都是事先从家里带来的。两个人吃得倒是津津有味。

男的不时从小菜里扒拉出一块肉片，把筷子举到女的嘴边，女的摇头说，你吃，我喜欢蒜头；男的不依，女的下意识左右看看，红着脸，伸头咬下了送过来的肉片。男的再举筷子，女的背过脸去说，刚才看把你热的，上衣全湿透了，快喝啤酒吧。女的眼里充满了怜爱。

怎么不是呢？汗水把男人的裤腰都打湿了。早上天不亮就进城来，整整一上午也就几个老太太问问价钱，急得男人不停地抹脸上的汗。大概十二点左右的光景，呼啦啦围上六七个人，男的满脸漾着笑意，一边问要大瓜还是要小瓜，大的格外甜，小的三口人一个正好；一边忙不迭地帮顾客挑选，更换。女的抻着蛇皮袋，把男的递过来、顾客满意的西瓜装到袋里。之后，男的拿过长长的秤，趔趄着身子，一手提起秤，一手拨秤砣。西瓜袋落地的一刹那，男的报斤数，报钱数；女的收过顾客的钱，赶紧低头在脖子前挂着的布兜里找零。这一切，夫妻俩配合得默契自然，如鱼得水。

一袋五六个西瓜足有百十斤重，男的抓着袋口说，你帮我一把。女的伸过手说，还是我去送吧。男的二话不说，抡到肩上就走。

男的弓着瘦小的身子，拉长着脖子，跟在顾客的屁股后，可步子却迈得咚咚生风。

一趟下来，男的整个背像泼了一盆水。

过了第二秤，女的抓住袋口，说啥也不松手。男的恼了，一把拽过袋子说，你好好看着瓜车就行，净添乱。然后，把一袋西瓜放到背上，紧跑几步，去追前面已走出不远的顾客。

不到两个小时，满满的一车瓜，只剩下了眼前的半车。不过，这近两个小时里，男的跑了多少路、爬了多节楼梯，他已经记不得了，上衣是湿了一遍又一遍。女的捂着逐渐变的厚实的布兜，一遍遍心疼地嗔怪男的，这么热的天，你慌啥慌？就不会慢一点？

等下午下班到小区门口的时候，我看到夫妻俩正站在车的一侧，憨憨地微笑着看着进进出出小区的人群，等待着前来买瓜的顾客。

车上的西瓜已所剩无几。透过夫妻俩朴实的笑脸，让人们着实感受到来自生活的自足和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