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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的火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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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的火车

吴志彬

我父母刚刚结婚时,双双在一个中等城市的中专学校任教。直到今天我也无法理解,他们当年是怀抱怎样狂热的理想与信念,而放弃了城市优越的生活,携手来到偏远的大山里,参加一座小型钢铁厂的筹建工作,并最终留在了那里,而且其乐融融地生下我们三个儿子。

和那些山里的孩子不同,因为父母的原因,初降人世的我便有一份城市户口。但在13岁以前,我从未在城市生活过一天。7岁那年,为了让我看一眼“南京长江大桥”,父母利用出差带我去了趟南京,那是我第一次坐火车。据母亲回忆,当火车驶过南京郊区的一座小石桥时,我突然站起来激动地高喊:“看啦!南京长江大桥!”满车的人都笑了。

那一次的远行对我的童年时代的影响是深远的,我无法描述一个久居深山的孩子,当他亲眼目睹了都市的繁华后,当他知道自己是个“城里人”时,对于那种未知生活是怎样的渴望与向往。

后来我开始旷课,为了看火车。山区没有火车站,但每天却有一列火车从山间驰过。我躺在半山腰的山坡上,头枕着黄书包,耐心地等候。对于这个钢铁庞然大物我有一种本能的恐惧,可当它从我的脚下飞驰而过的瞬间,我的心跳总能与它的呼啸颤动产生共鸣。我知道它将驶向那个叫城市的地方。我的视线沿着两条平行的钢轨延伸,一直到火车消失的地方,心里空落落的,那种感觉大概就叫失落或惆怅吧。

1980年,全国很多中小型炼铁厂相继下马。那一年我十三岁。这场突如其来的变革彻底打乱了我家平静的生活,因为我们不得不离开大山,回到城市。我的心情是复杂的,激动、忐忑、更多的却是兴奋。父亲带着我去学校办理转学手续,同学们得知我将去城市上学,羡慕地在黄土操场上为我送行。我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只是草草地回头一瞥,同学们的背后是一片绵延的青山。我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画面后来竟成为我一生中最深刻的记忆。

我们的新家是一个类似四合院的房子,住着三户人家。紧挨着东院墙外是一条穿越城市的铁轨。每天午夜时分,总有一列火车呼啸而过,整个房子都在颤抖。父亲满脸愧欠地对母亲说:对不起,厂里有困难,暂时只能住这样的房子。可我们全不在意,而是以一种感恩的心态面对新的生活。毕竟在城市里有了一个家,仿佛是城市收容了我们。

久居大山,不仅是我们三兄弟,包括父母也很难适应城市里的生活。城里人与山里人有着本质的不同。有一件事我至今记忆犹新,我们家没有电视,那时正在热播《加里森敢死队》,面对女邻居的盛情邀请,我们全家去看电视。看了两个晚上,男主人就委婉下了“逐客令”。我们全家羞愧难当,第二天父亲从厂里借钱买回一台十四寸黑白电视。那时大山里也有少数人家有电视,每晚主人把电视抱到露天,供别人观看,哪怕是过路的陌生人。

我和城里的同学有些格格不入,这使我变得孤僻。每天晚上都无法安睡,直到那列午夜的火车驶过,好让它把梦境带回大山。这样的日子过了很久,直到习以为常,直到午夜的火车再也穿不过梦境。

后来我家搬进了新的楼房,时光如那列午夜的火车,无法阻挡地驰过,我们终于也成了名副其实的城里人,恋爱、结婚、生子……恍惚三十年,再也没回过大山,并非无情,实在太忙。因为成了城里人,生活就不再有大山般的宁静与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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