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吃的水果

邱成立

我一直固执地认为：西红柿是最好吃的水果。这是因为童年时期一次刻骨铭心的记忆。

那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的事情。

那时候，我还小，也就是四五岁的样子。正是人的一生中最馋嘴的年龄。但不幸得很，当时的生活条件却是我一生中最糟糕的时代。当时，我和妹妹最奢侈的享受，就是得到一支３分钱一支的白糖冰糕。现在想想，这是父母当时唯一肯舍得掏钱买给我的一种吃食，让我至今仍然记忆深刻。

至于苹果、桃、梨之类的水果，我不记得小时候是不是吃过，也不知道第一次吃它们时，是什么样的味道。我只记得一次吃西红柿的经历。

那是一个炎热的夏天，我们一家四口在院子里的一棵大树下，铺开一张破凉席乘凉。不知是谁扯起的话头，我们说起了最好吃的水果。父亲笑着问我和妹妹，最想吃的水果是啥？我和妹妹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异口同声地说：“洋柿！”那时候，我们都管西红柿叫洋柿。父亲听了，从屋子里拿了一条披单（披单是一种长条形的布，宽约二三尺，长约五六尺，父亲拉架子车时，用披单垫肩，也用披单擦汗），然后，父亲又跑到邻居家借了一辆自行车，就骑着上县城里去了。

我们的村子离县城不远，只有三里地。不大一会儿，父亲就回来了，自行车的后座上绑着一兜西红柿。父亲跳下自行车，兴冲冲地提着披单来到我们乘凉的大树下，把披单往破凉席上洒脱地一铺，大大小小的西红柿就在凉席上活泼地滚动起来。父亲在凉席上坐下来，随手撩起披单的一角，一边擦脸上的汗一边豪迈地对我和妹妹说：“吃吧！”

我和妹妹什么话也没说，一人抓起一个，在衣服上蹭了蹭，就迫不及待地往口里送，一张口就是小半个。顿时，一股酸酸甜甜的味道立刻在口腔里四散洇开。那感受，用现在的词儿来形容，就是一个字——爽。

我和妹妹一阵狼吞虎咽地大嚼特嚼，直吃得小肚皮像圆滚滚的大西瓜，方才住口。

那一次，父亲买了多少斤洋柿，花了多少钱？我统统不知道。留在记忆深处的，是父亲把披单往凉席上放时的洒脱，是父亲对我和妹妹说：“吃吧！”时的豪迈，还有大嚼特嚼时的痛快淋漓……

后来，我问父亲，为什么舍得花钱买那么一大兜西红柿让我们吃？父亲说：我想你们保准会说最想吃苹果、梨、桃什么的，可你们说的是洋柿，我就去买了。

我当时也挺纳闷，为什么我和妹妹会异口同声地说出洋柿，而没有说出别的水果呢？现在想想，那是因为洋柿是我们当时吃过的唯一的水果，当然也是最好吃的水果。

即使是现在，西红柿还是我最爱吃的水果。尽管我知道，严格地说，西红柿不能算水果。但我还是固执地认为：西红柿是最好吃的水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