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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版:郑 风 上一版3
半字电报
端午节
《小命运》
麦场
《红色郑州》读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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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场

谢学平

村边有个麦场,面积比足球场还大,收获季节,麦子、豆子、谷子、包米、芝麻,各色稼禾都要拉到麦场上收打、脱粒、晾晒。交足公粮后,大部分分给各家各户,少量的存入集体仓屋,留做牲畜饲料和来年的种子。看着一堆堆金光灿灿的劳动果实,农人们紧皱一年的眉头稍稍舒展,露出难得一见的丰收的喜悦。

在物质生活和文化生活极度贫乏的农村,麦场不只承载着农人的丰收和希望,它还是夏夜里男人们纳凉睡觉的去处,是人群相对聚集的地方,算得上那个时代的“文化广场”。

农村的夏夜蚊叮虫咬,酷热难耐,蒲扇是唯一的纳凉工具。劳累一天的男人们不约而同地拿了简陋铺盖来到麦场上。这时的麦子已收打完毕,麦秸高高地堆在场边,几只碌碌无声地卧在场上,偌大的麦场空空荡荡,洁净而宽敞。野风徐徐吹过,带来丝丝凉意,蛐蛐在场边田里鸣叫,一切是那样的温馨和静谧。半大的孩子独自而来,稍小的跟了大人,我当时也就上小学和初中吧。人们横七竖八躺在麦场上,有的和衣而眠,有的穿了短裤,有的干脆赤条条一丝不挂,营养不良造成的干瘦的四肢恣肆地伸展在月光下。

凝望神秘夜空,了无睡意,一颗暗淡的小星在繁星间慢慢穿行,那是人造卫星吧?流星刺地划过天空,留下一道长长的耀眼的光芒,瞬间消失在茫茫夜空。北斗星像把长柄的勺,伸向宽宽的天河。牛郎织女天各一方,她们真的能在七夕之夜踏鹊桥相会吗?每晚都枕着无边的遐思酣然入梦。

桂生上过几天学,是村里的秀才,会讲前朝古代那些事,孩子们常常缠着要他讲,桂生就讲张飞,讲武大郎,讲杨六郎,满场的人听得入神儿,时而喝彩时而哀叹,不自觉地走进了情节里。讲到要紧处,桂生常常卖关子,留下悬念。第二天晚上孩子们放下碗就往场上跑,盼着桂生早点来,二癞就骂:“我操他老婆,晚饭咋不早做哩。”

长定擅长讲妖魔鬼怪,西沟有匹老白马常常夜半三更出来乱跑啦,转圈崖有个捶布鬼,夜深人静时咚咚声几里外都能听见啦,坝上有个大路神,黑咕隆咚丈余高,常常跟在夜行人身后啦,净吓唬小孩子。长定说有一年跟爹在二亩地看瓜,半夜下大雨,一道闪电下就看见一个披头散发、满脸血道道的女人站在瓜棚旁,吓得他钻入被窝气不敢出。瓜地旁有个新坟,女人是和男人生气上吊死的。睡在场边的孩子们一个个拉了铺盖往人群中间挤,小肚子憋得鼓鼓的一整夜不敢起来撒尿。

嬉笑怒骂声渐渐平息,时间滑向深深的夜里,鼾声随之四起。有的如同喇叭,声震如雷,有的如拉动风箱,短促而富有节律,有的又如老婆婆纺花,均匀而舒缓,那边正响间戛然而止,这厢已停下欲断还续,像各种的管器弦器一起演奏又无指挥,各拉各的调儿,各奏各的音儿,嘈嘈切切,起起伏伏,俨然一首鼾声交响曲。

出门求学,在外做事,走出村庄后就再没去麦场上睡觉。分田到户后,各家在田间地头或自家院子里收打庄稼,原来的麦场上建起了一排排两层楼房。麦场夏夜的宁静和凉爽,男人世界的无拘无束,发生在麦场上的各种趣事,都随着麦场一起消逝了,只偶尔在谁家房屋的根基上还能见到当年麦场上的碌碌。

麦场,那是带着泥土芬芳的、真实的文化存在。那是农民勤劳朴实的、生生不息的精神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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