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之平

我与黄河结缘起于二十多年前，那时我初到郑州求学，秋意浓浓的时候，老师给我们布置了一道作业题，写一篇有关黄河的文章。于是我们带着采风的激情和新鲜，在一个星期天乘火车到了黄河边，登上了苍苍邙岭，俯瞰这条染着我们民族沧桑的大河。初识黄河尊颜，并没有太深的体会，只是觉得它很宽、很粗犷，水很黄。回去写文章也是泛泛而谈，什么大河奔流，滔滔不息，什么黄河之水天上来，还有我们中华民族的摇篮，如此这般赞美一番。但此次黄河之行让我和黄河结下了不解之缘，毕业分配那年我鬼使神差地选择了黄河岸边，在那里工作生活了整整四年。

那是一段激情燃烧的岁月。二十多个和我一样的大学生满怀一腔热血在那里奋斗，企图实现自己治国平天下的政治理想，业余时间则上山下河，尽情玩耍，率性而为。记得最多的则是在黄河里游泳，那叫一个惊险刺激。初涉黄河，觉得很浅，下面沙底也很硬。及近中流，水流由缓转急，水也深起来。水没腰时人已站立不稳，被迫俯身作游泳姿势。脚一离地，人便如草芥，这时我就慌了，天旋地转，莽莽苍苍，只觉得自己是河里的浮游生物，任其漂流了。好在自己水性尚好，不至于沉下去。略加镇定，便顺势而为，奋力游向对岸。中间有五六次都差点被小漩涡搅乱方寸。正在挣扎的当儿，脚突然触底，镇定下来一看，原来自己已经过到了河对岸了！定睛看原来的下水处，却在上游一两公里之遥！原来黄河的主流并不宽，但水流很急，所以才将我冲下来这么远。同行的伙伴们经过此次历险，也无不惊悸。从此我认识了黄河外柔内刚、外静内动的特性。

数年后，由于工作的变动，我离开了黄河岸边，走进了喧闹的都市，但是一有机会便前去看她。一是心情畅快时看她。每当自己工作小有成就，比如升职晋爵之类，或者生活自得自足，诸如洞房花烛、琴瑟和谐之属，就到黄河岸边报到，告诉她老人家我的喜悦，让其分享。二是心情郁闷之时瞧她。每当自己走到人生的十字路口，徘徊不能抉择，狐疑不能定夺，便去她那里寻求决断，想靠她深沉的历史，超凡的智慧给我指引航向。三是痛苦难耐时寻她。每当我不慎跌足，或不小心被生活刺伤，其痛难以排遣，就去向她诉说，她会用她悲天悯人的情怀，温柔宽厚的胸膛帮我疗伤。四是得意忘形时找她。这样是想让她看看我的浅薄与浮躁，让她的波涛打磨我的棱角，让她的黄水金沙浇灭我的邪魔之火，让她博大精深的思想教诲我无知的自满。

二十年来，我的足迹几乎遍及黄河的每一个部位，仰视过她的头，抚摸过她的脚，躺过她的胸，丈量过她的腰；领略过星宿海周围的涓涓溪流，感受过青铜峡的奔腾咆哮，聆听过河套黄河的轰轰凌汛和壶口瀑布的隆隆涛声，目睹过小浪底水电站的喷涌，体验过黄河下游的大开大合。

不管是细雨蒙蒙的秋日，还是骄阳似火的盛夏，抑或是灯火阑珊的夜晚，不管此时我处于何种复杂的心境，我散步于黄河的大堤之上，我的心灵就会像获得了皈依般宁静和安详。黄河仰以承天，俯以厚载，德合无疆。她的包容，她的阔达，她的厚重，她的隐忍，她的倔强，她的彪悍，总让我产生无穷的力量。

这一条和我们的血脉相连的河流，给予我们民族的太多太多，我们称其为母一点都不过分。母者，阴阳中属阴，八卦中应为坤。《易经·文言》云：“坤者，至柔，而动也刚，至静而德方。”外柔内刚，内圣外王，正是中国传统文化的追求。如果我们把长江称为父的话，那么母与父相合，我们中华民族就会生生繁衍不息！

黄河，一路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