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我该算是一个骨子里很传统的男人。每天下班回到家，都能看见妻子在厨房里忙碌，闻到里面飘出来的排骨汤的香味。妻子小伍一听到门响，便走出厨房，接过我的公文包，一边问候我，一边摆上晶亮清洁的餐具，与我一起共进晚餐。

虽然结婚前她什么也不会做，但是婚后，她一直在努力。我喜欢吃糙米饭，她喜欢吃细米，但她一周内有六天是按照我的口味做的。有时我在单位受了气，回来就指挥小伍做这做那，她也不气恼，微笑地洗碗擦地。

后来有了儿子，她更是把我们一大一小两个男人都当儿子宠着。

如果你在下班时间去我家，看到的绝对是她在厨房忙乎，我歪在沙发上喝茶、看电视或者上网。当然，我做菜的技术也还真是那么回事。不过，我轻易不做，我是男 人啊，我不能让这些俗事乱了我的心性。

我还神不知鬼不觉地搞了一次外遇，一直以为她被蒙在鼓里。和哥们儿吹嘘的时候，我自命是高手。因为那时，我妈住院要做阑尾切除手术，小伍天天守在医院里。我知道母亲的手术是一个小手术，自己该在外边怎么荒唐就还怎么荒唐。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十三年。小伍的手变得粗糙了，她的腰身，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粗了。

可近一段时间以来，小伍忽然变了个人似的，天天在吃饭的时候和我吵架，和儿子对着干，很让习惯了她照顾的两个男人感到不解和害怕。有一天我听到她在客厅里 气呼呼地说：“电视里演的都是真的，别以为你在外面那些烂事我不知道。”而且接下来，她把我在外面的那点事说个没完。

早先外边混的事，原来她都知道，可为什么当时她不说，都过去了，她还拿出来损我呢？周末，我和她在家里大吵了一架。她蒙着头睡到中午，也不张罗做饭，任由我和儿子饿着肚子。

我觉得小伍的精神出了问题，便哄着她看了医生，才知道是更年期来了。还不到四十岁呀，但她真的是天天闹心，动不动就找我和儿子的茬儿。

我一下子开窍了，这些年来，我一直像个没有长大的男人，在小伍的宠爱下任性生活，如今到了我该宠妻子的时候了。

我给妻子煮她喜欢的白米饭和酸豆角，并和儿子约好了，每天下班放学就陪着她，一个人做饭，一个人负责陪她聊天，如果她发火，我们都不许回嘴。饭后散步，聊从前高兴的事儿。

大夫说，小伍这么早到更年期，跟她十几年过多的操劳有关，而这些，我和儿子自然地享受着，没有感觉怎么幸福，我现在想来，可不就是幸福？

我像个父亲一样，每天根据天气给她搭配好该穿的衣服，每天哄着她吃调理更年期的药，下雨的时候，我和儿子有时一起去公司接她回家。她渐渐地平静下来，不再 那么烦躁了。牵着她的手散步，我发现小伍又像回到了恋爱时，像一个很依赖我的小女孩。虽然皱纹多了，但看起来挺美的。

妻子问我：“这影响你的工作吗？”我风趣地对妻子说：“上半场，你给了我们父子太多；下半场，该由我和儿子回报你啦。”

记得《无间道》中有一句台词一直流传：在江湖上，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

我在婚姻里混得太久，那么，现在该是还的时候了。上半场我混，妻给；下半场，妻老，我还。这种混合还很温暖，过日子如果有这种互为补给，那真是幸福的滋味。

摘自《时文博览》